与宋姝菀这边的热闹相比,后面那辆普通的马车里,气氛则压抑得多。
宋姝静始终没有下车,她不想喝茶,也不想见人,尤其是怕被任何人看出自己身体的异样。
她只盼着能快点回到京城,见到太子殿下。他一定会在城门口等着自己的,一定会的!
紫茵看着自家小姐郁郁寡欢的样子,这一路上都是如此,心中对宋姝菀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小姐肩膀上的伤疤她是亲眼见过的,狰狞可怖,若是被男子看见……别说太子殿下,就是寻常男人恐怕都会嫌弃。
那个贱人,心思何其恶毒!偏偏伤在那种位置,让小姐有苦难言。
“小姐,您听见了吗?”紫茵压低声音,试图安慰,
“了解宋姝菀为人的人,都会讨厌她!小侯爷就是慧眼如炬!等太子殿下彻底看清她的真面目,一定会更加心疼小姐,为您主持公道的!”
宋姝静神色恹恹,声音带着哭腔:“我从未想过与她争什么……我唯一拥有的,只有殿下而已……可她连这点念想都不肯给我,总是逼我,不给我留一点活路……”
“小姐……”紫茵心疼不已。
她抬起泪眼,抓住紫茵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把我害成这样……若是找不到那位神医,我……我以后还怎么活?”
紫茵连忙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小姐别怕!我们一定能找到神医的!奴婢会永远陪着您,永远站在您这边!”
即只要她还活着,就要护小姐周全!
宋姝静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紫茵,你会帮我的,对吗?你会一直帮我,直到我嫁给太子,对吗?”
紫茵用力点头:“奴婢会的!只是……小姐,卖了太子殿下送的东西……回京后殿下若是问起,可如何是好?”
宋姝静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被更多的柔弱覆盖: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她心中笃定,太子殿下知道她为了自救,只会更加怜惜她。
她在金府无人撑腰,备受欺凌的处境,怎么会责怪她呢?说不定,还会因此补偿她更好的。
茶摊这边,宋姝菀靠在舒适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柒墨小声汇报:“小姐,都打点好了,护卫们都很感念您。”
宋姝菀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熔金,为高耸的京城城墙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城门口罕见地戒严,太子萧玦亲迎救驾功臣乔家小姐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每个角落。
宋姝菀为太子挡箭坠崖,九死一生的故事,经过这些时日的发酵,早已被渲染成一段活生生的话本传奇,成为各大世家宴席上最热门的故事。
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那未来的太子妃之位,非这位舍身救主的宋家二小姐莫属了。
萧玦负手立于城门前,一袭玉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清隽矜贵。
墨发仅用一根素雅的白玉簪挽起,余晖洒落在他身上,恍若不染凡尘的谪仙误入人间烟火,引得远远围观的百姓和官员家仆们窃窃私语,目露惊艳。
马车缓缓停稳。
车帘掀开,宋姝菀探身而出。
她今日特意选了一身月白云纹的衣裙,素净的颜色更显得她脸色莹白,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病弱。
她抬眸,目光精准地落在萧玦身上,唇边漾开一抹澄澈而依赖的浅笑,那一瞬间,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光彩都黯然失色,只为衬托她一人。
“殿下。”
她伸出纤纤玉手,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萧玦微微恍神,看着她脸上全然的信任与欢喜,下意识便伸出手,稳稳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触手之处,只觉得她指尖微凉,更添怜惜。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探寻,若有若无地瞟向她身后的另一辆马车。
宋姝菀将他这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落寞,恰好在萧玦看过来时被他捕捉到,随即她又扬起一个格外乖巧懂事的笑容。
仿佛在说,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心我,看得萧玦心头一软。
“伤口好些了吗?”萧玦的声音不自觉放柔。
宋姝菀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好多了。多亏殿下派人送去的玉肌膏,伤口愈合得很快。”
她没说谎,疤痕确实淡了不少,白南星也保证她哥哥白苏木有办法彻底祛除。
萧玦却愣了一下。
玉肌膏?
那日他与母后不欢而散,并未拿到……是了,定是母后以他的名义送去的。
思及此,他心中对宋姝菀的愧疚又深了一层,母后的举动,无疑是在为他铺路,也是认可了宋姝菀。
他看着宋姝菀清澈的眼眸,欲言又止。
他想问宋姝静的情况,又觉得此刻提起,对刚刚历经生死的宋姝菀太过残忍。
宋姝菀心中冷笑,离开行宫之前太子可不是这样,不知道是剧情影响,还是太子重情重义,心中装着白月光,哪怕对救命恩人心存感激,也难掩对旧爱的牵挂。
但……若他是个轻易移情别恋的薄情人,反倒无趣了。
她要的,就是看着他一点点将那份深情转移到自己身上,看着他明知她或许并非表面那般单纯,却依旧挣脱不开,沉沦煎熬。
光是想想那过程,就让她兴奋得指尖微颤。
“姝静!”
萧玦的目光终于捕捉到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宋姝静,他下意识想迎上去,脚步刚动,又顾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宋姝菀,最终只是停留在原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宋姝静见他并未像想象中那样急切地奔向自己,心中一阵失落,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饮食不佳,加上伤势的影响,让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臣女参见殿下。”她盈盈一拜,声音细弱。
萧玦伸手虚扶起她,触及她冰凉的指尖,眉头微蹙:
“姝静,你的脸色怎么如此差?可是路上颠簸,身体不适?”
宋姝静还未开口,谢允之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后面插了进来:
“还不是静姐姐心地太善良!回来的路上也忧心,哪像有的人,坐着殿下的马车,舒舒服服,惬意得很!”
他这话矛头直指宋姝菀。
若是往常,宋姝菀早就一句更毒辣的话顶回去了,但此刻,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自责:
“都是我的不是。若我没有受伤,姐姐也不必为我如此忧心。路上本想邀姐姐同乘,也好有个照应,但姐姐体贴,怕影响我休息,执意不肯……”
她语气诚恳,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萧玦闻言,看向宋姝静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怜惜与无奈。
姝静总是这样,太过为别人着想,反而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