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另一阵更为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从北方小道传来,打破了这凝固,充满火药味的场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萧玦一马当先,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沉肃,他的贴身护卫元北紧随其后。
元北送完何道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太子身后,竟跟着一匹由元北小心牵引着的马。
马背上,倚靠着一个人影,正是宋姝菀。
宋姝菀身上披着太子萧玦那件显眼的明黄色蟠龙纹斗篷,将她整个人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
她闭着眼,长睫如蝶翼般脆弱地垂着,唇瓣干裂,肩头处简陋包扎的布料上还渗着暗红的血迹,看上去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嗝儿屁。
她的丫鬟柒墨跌跌撞撞地跟在马旁,脸上泪痕未干,满是焦急。
这幅景象,与阙一那句死了但不是现在诡异地对上了,人还活着,但离死似乎也不远了。
“姝菀!”
宋姝静第一个惊呼出声,那声音里的惊喜和担忧拿捏得恰到好处,她甚至向前踉跄两步,仿佛因激动而站立不稳。
“太好了!你还活着!姐姐担心死了!”
她心中却是一沉,宋姝菀竟然真的没死!
还被太子亲自带回来了!
看太子那紧张的神情……
她好气!她好恨!可她没有办法。
萧玦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宋姝静,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场中气氛最不对的两人,萧璟和阙一。
尤其是萧璟那副仿佛要杀人的表情,让他眉头紧皱。
“承王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玦勒住马,语气带着审视。
他注意到萧璟带来的人马以及他们对阙一的包围态势。
萧璟的目光却像黏在了马背上那个脆弱的人影身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竟一时没有回答萧玦的话。
那句死了还在他脑海里回荡,让他心口一阵莫名的窒闷。
阙一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子一行人吸引,冷哼一声,身形诡异地一晃,竟从玄衣侍卫的包围缝隙中滑了出去,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
叶忌想要去追,被萧璟一个抬手制止了。
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宋姝菀身上。
“咳咳咳……”
马背上的宋姝菀似乎被颠簸惊醒,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然后聚焦,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萧璟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脸上。
她似乎有些困惑,声音微弱得像小猫:“承…承王殿下?”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宋姝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和委屈,声音颤抖,
“姐姐……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柒墨立刻扑到马边,带着哭腔:“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宋姝静连忙上前,想要表现姐妹情深:“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快~快扶妹妹下来休息!”
她伸手想去扶,却被柒墨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了一下。
萧玦利落地翻身下马,亲自走到宋姝菀的马旁,伸手想要扶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别怕,已经安全了。御医马上就到。”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宋姝静和萧璟。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宋姝静的眼睛。
太子何曾对任何人如此小心翼翼过?
而萧璟,看着萧玦放在宋姝菀胳膊上的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是对着宋姝菀说的,语气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看来,你命挺硬。”
宋姝菀靠在马背上,闻言,抬起湿漉漉的眼眸。
天知道她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迅速酝酿出泪意的。
望向萧璟,扯出一个虚弱又带着点自嘲的笑:
“托殿下的福……还没死成,让您失望了。”
这话听着像是认命的自怜,可配上她那眼神,萧璟却莫名觉得像是在挑衅。
他想起阙一的话,想起紫茵的指控,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失望?”
萧璟迈步上前,逼近马匹,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他无视了太子不悦的目光,死死盯着宋姝菀,
“本王倒是想知道,你这出苦肉计,演给谁看?”
“王叔!”萧玦微怒,
“姝菀身受重伤,你此言何意?”
宋姝菀却轻轻按住了想要发作的萧玦的手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萧璟的眼神更冷。
她看着萧璟,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苦肉计?殿下是觉得,我用命去演一场戏,就为了栽赃姐姐吗?”
她目光转向宋姝静,泪眼婆娑,
“姐姐,当时情况危急,你推我那一把……是为了让我避开流箭吗?可是…即使姐姐不推我,我也还要替……”
她看看了太子,没有说完。
她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
没有激烈指控,只有看似困惑无助的提问,却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
宋姝静脸色瞬间煞白,她没想到宋姝菀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方式提起此事。
她急忙辩解,眼泪说掉就掉:“妹妹~你怎能如此误会姐姐!当时我是想拉你躲开,谁知脚下不稳,才……姐姐心中愧疚难当,恨不能代你受这罪过!”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紫茵也赶紧帮腔:“二小姐!您不能血口喷人!大小姐是为了救您啊!您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到大小姐头上!”
“够了!”
萧玦厉声打断这吵嚷的场面,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虚弱不堪却还要被逼问的宋姝菀。
对宋姝静主仆的哭诉充满了厌烦,“是非曲直,孤自会查明!当务之急是给姝菀治伤!”
他吩咐元北,“立刻准备车驾,送二小姐回行宫!”
“查明?”
萧璟却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刮过宋姝静,
“何必那么麻烦。”
他突然转向刚才目睹了一切的侍卫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当时谁离得最近?看清楚了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杀神承王,还有那位看似柔弱的大小姐……这谁敢乱说?
一个当时离得稍近,有些耿直的年轻侍卫犹豫了一下,在萧璟冰冷的目光逼视下,硬着头皮小声道:
“回……回王爷,属下……属下好像看见,是宋大小姐伸手……推了二小姐一把……方向,确实是朝着箭来的方向……”
“你胡说!”紫茵尖声叫道。
宋姝静身子一晃,几乎晕厥,全靠紫茵扶着。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萧璟,满是不可置信和伤心:
“承王……您……您就这般厌恶静儿,要纵容下人如此污蔑我吗?”
她试图用委屈打动萧璟。
可惜,萧璟此刻的心硬得像块石头。
他不仅没被打动,反而因为宋姝菀那副脆弱又强撑的模样,以及萧玦对她显而易见的维护,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更厌恶让宋姝菀陷入这种境地的所有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