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菀的病在宫宴前夕恰到好处地痊愈了。
镜中的少女,一身烟霞色云锦宫装,裙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行动间流光溢彩。
妆容精致,眉眼间却褪去了几分从前的骄纵蛮横,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沉静与狡黠。
苍白的脸色被胭脂巧妙掩盖,只留下一点病后的柔弱感,恰到好处地惹人怜惜。
“小姐,您真美!”
染墨由衷赞叹,又有些担心,“只是……今日宫宴,大小姐那边怕是……”
宋姝菀勾唇一笑,拿起一支赤金镶红宝的步摇,斜插入鬓:“怕她作甚?。”
她可是记得,原书这场宫宴,是宋姝静的高光时刻之一。
一曲借鉴了《春江花月夜》的舞蹈,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不仅赢得了满堂彩,更坐实了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收获了包括太子在内的一众惊艳目光。
而原主呢?
原主因为嫉妒,在宋姝静跳舞时故意弄出声响想捣乱,结果被当场抓包,丢尽了脸面,更衬托出宋姝静的完美无瑕。
今天,这剧本得改改了。
马车抵达宫门,已是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宋姝菀刚下车,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好奇的、鄙夷的、看好戏的皆有之。
“姝菀妹妹!”
太子萧玦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眼神亮晶晶的,毫不掩饰他的偏爱,
“你身子才刚好,怎么不多穿些?”说着竟想解自己的披风。
宋姝菀连忙后退半步,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臣女无碍,不敢劳烦殿下。”
这剧情偏的离谱!说好的男女主人设呢!
萧玦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她的懂事打动:
“好好,那你跟着孤,孤带你进去,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插进来:“太子殿下,您这护花使者当得可真称职。不过宋二小姐这般颜色,怕是今日要艳压群芳了,何需殿下保驾护航?”
谢允之摇着扇子踱步而来,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袍,依旧风流倜傥。
他目光在宋姝菀身上转了一圈,吹了声口哨:“啧,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古人诚不欺我。宋二小姐今日这打扮,是要把某些人的白月光比下去?”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几位刚下车的、穿着素雅衣裙的贵女们脸色难看起来。
其中就包括了一身雪白纱衣、正准备营造月下仙子氛围的宋姝静。
宋姝静听到谢允之的话,再看到宋姝菀那身耀眼夺目的装扮,以及围着她转的太子和小侯爷,脸上的温柔笑容差点裂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风度走上前:“二妹妹来了,身子可大好了?今日气色真好。”
语气关切,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宋姝菀那过于华丽的衣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仿佛在说俗气。
宋姝菀回以毫无攻击性的微笑:“劳静姐姐挂心,好了七分了。姐姐今日这身……很是清雅脱俗。”
她语气真诚,仿佛真心夸赞。
宋姝静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草包还是没变,只会用金银堆砌。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步入宴厅。
果然,宋姝菀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诸位皇子公卿、世家子弟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被那抹烟霞色吸引。
承王萧璟坐在稍远的位置,独自斟饮,只在宋姝菀进来时抬眸扫了一眼,目光在她那支红宝步摇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漠地移开,仿佛只是看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宋姝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眼。
嗯,很好,注意到她了就行。
宴会按流程进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宋姝菀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着一个病愈后还有些虚弱、文静乖巧的大家闺秀,偶尔应对一下太子的关怀和谢允之的调侃,大部分时间则默默观察着众人,尤其是宋姝静。
她知道,重头戏快来了。
果然,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有心人开始起哄,提议让各位贵女展示才艺助兴。
几个小姐依次上前,或弹琴或作画,表现平平。
终于,轮到宋姝静了。
她莲步轻移,走到殿中,身姿婀娜,声音柔美:“臣女不才,愿献舞一曲,为陛下、娘娘助兴。”
乐声起,她水袖轻扬,身随乐动,确实舞姿曼妙,飘逸出尘,加上那一身白衣,很有几分仙气。
席间已有赞叹声响起。
太子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带着欣赏。
宋姝静心中得意,舞得更加卖力,眼神时不时瞟向太子和几位地位尊贵的王爷所在的方向,包括那个一直冷漠的承王。
她要在今天,彻底奠定自己才女之名!
就在舞蹈快到高潮、众人如痴如醉之时——
“阿嚏!”
一声响亮又突兀的喷嚏声,极其不合时宜地响起。
众人:“???”
音乐都差点卡壳。
宋姝静一个旋转,差点没站稳,惊愕地看向声音来源——正是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无辜又歉然的宋姝菀。
“对、对不起……”宋姝菀眼睛泛红,像是强忍着不适,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臣女失仪……许是殿内香炉熏香太浓,臣女病体初愈,有些受不住……阿嚏!”
又是一个更响亮的喷嚏!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彻底从跳舞的宋姝静身上,转移到了打喷嚏的宋姝菀身上。
太子立刻关切地倾身:“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快,把香炉挪远些!”
谢允之用扇子掩着嘴,肩膀耸动,憋笑憋得辛苦。
高啊!
这打断方式,真是简单粗暴又有效!
还让人挑不出错!
承王萧璟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宋姝菀,看着她那副眼泪汪汪、鼻尖通红的可怜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这女人……真是时刻不忘病体这个人设。
宋姝静僵在场地中央,摆着优美的结束姿势,却无人欣赏。
音乐尴尬地停了,她就像一个突然被掐断电源的玩偶,所有的精心设计和氛围营造都被这两个喷嚏打得粉碎。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原本欣赏的目光变成了错愕和一丝……嫌弃?
嫌她舞得不好?
当然不是,是嫌弃宋姝菀失仪,但连带她的表演也被破坏了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