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b13按钮熄灭的瞬间,林渊的影子被一股怪力拽着倒退。
脚跟刮过地面,发出“嚓嚓”骨裂般的声响,却感觉不到疼。
银白西装轮廓的心脏空缺处,像磁石吸摄,把他的影子拉成细丝,一寸寸往里塞。
“停下!”
林渊猛咬舌尖,血腥味炸开,倒悬灯芯在瞳孔里闪出幽蓝,割断了那股牵引。
影子弹回脚下,却薄得几乎透明,边缘不断掉渣——像燃尽的纸灰。
银白西装空无一人,心脏空缺仍在等待,只是远离三步,便再看不见。
黑暗重新合拢,只剩电梯门旁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绿得发苦。
耳机里,倒计时冷酷走动:
“71:58:11”
“71:58:10”
……
林渊抬手,发现掌心多了一枚细小钥匙齿,是刚才影子被抽离时,从银白西装空缺处刮下来的“权限碎片”。
齿面刻着极细一行字:
“盲镜一次,b13专属。”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身后传来“哒、哒、哒”轻响——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却没有任何影子。
林渊回头。
阿九站在绿光里,依旧白衣黑裙,脚下空空如也,像被世界遗忘的剪纸。
她抬起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绳尾拴着半截钥匙齿,与林渊掌心那枚完美咬合。
“碎片集齐,才能进b13。”
声音轻得像尘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林渊握紧钥匙:“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九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推开安全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漆黑,无灯。
“想救苏砚,就跟我走。”
她抬脚迈入黑暗,白衣瞬间被吞没,只剩红绳在指间一闪,像诱路的烛豆。
——承——
楼梯螺旋,无扶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个人的背脊上,发出“咯吱”呻吟。
黑暗里,阿九走在前面,脚步无声,红绳却发出微弱磷光,照亮下方三尺。
林渊数到第七十三阶时,空气忽地变冷,呼吸结出白雾。
耳边的倒计时也变了声线——
不再是机械女声,而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戏谑:
“71:55:00,错过b13末班电梯,观众将手动补票。”
补票?林渊不敢深想。
下方出现一扇铁门,锈迹斑斑,门牌写着“b13 影库”。
阿九停下脚步,把红绳系在门把上,绳结自动渗入铁锈,像血管注入心脏。
“里面藏着所有被删除的影子。”
她侧头,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
“也包括我的。”
铁门吱呀开启,一股旧胶片味扑面而来,像无数过期记忆同时曝光。
门内是一条狭长走廊,两侧是落地玻璃仓,仓里灌满黑色液体,漂浮着一条条人形阴影。
它们没有五官,心脏处空缺,与银白西装如出一辙。
阿九抬手,指倒数第二仓:“那是苏砚的影子,被管理员抽走,用来‘补位’观众。”
林渊顺着看去——
仓内黑液翻滚,影子胸口嵌着半盏倒悬灯,灯芯断续,像被剪断的胶片。
“取出影子,需要‘钥匙’与‘名字’。”
阿九摊开手,红绳尽头那枚钥匙齿泛着幽光。
“钥匙在你,名字在我。”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念出:“苏砚,疯批,观众候补。”
钥匙齿与红绳同时亮起,玻璃仓应声而开,黑液倾泻,影子被无形力量拖出,缩成一枚黑色胶片,落在阿九掌心。
林渊正要开口,头顶警报骤响——
“影库被盗,管理员清场倒计时:00:10:00。”
天花板射下赤红光网,所过之处,玻璃仓纷纷炸裂,黑液汇成洪流,向两人涌来。
阿九把胶片塞进林渊口袋:“跑,去电梯井!”
她转身,双手按在地面,白衣无风鼓起,周身浮现无数白色字符——
是她被删除的名字,一个个从皮肤透出,飘向空中,组成一道屏障,短暂挡住光网。
林渊想拉她一起走,却被推了一把:“我无影,跑得快!”
他咬牙,沿着来路狂奔,身后白光炸裂,名字字符逐个粉碎,像雪崩。
——转——
林渊冲出铁门,螺旋楼梯已被赤红光网覆盖,墙壁融化成胶状,向下塌陷。
他抬头,电梯井就在上方十米,钢索裸露,轿厢悬在半空,门大开。
“71:52:30。”
倒计时血色闪烁。
林渊纵身跃上楼梯扶手,借惯性冲刺,一步三级。
身后,光网追来,像一张饥饿的嘴。
还差最后五米,楼梯轰然断裂,他整个人悬空,脚下是漆黑深渊。
千钧一发,一条白影从下方弹射——
阿九的红绳,绳头系着钥匙齿,精准缠住钢索。
阿九的声音从深渊传来:“钥匙向上,名字向下!”
林渊顿悟,把掌心钥匙齿狠狠按向钢索——
“咔哒!”
钢索表面浮现无数名字,顺着钥匙齿逆流而下,注入深渊。
光网被名字吸引,转向追猎字符,暂时放弃林渊。
他借力荡起,翻身跃进电梯轿厢。
门合拢瞬间,阿九从下方一跃而上,白衣被光网割得支离破碎,却无血迹——
她依旧没有影子,也没有血。
——合——
电梯上行,b13按钮自动亮起,却显示为“b7”。
阿九靠在轿壁,气喘吁吁,皮肤透明得几乎可见血管——里面流动的不是血,是白色字符。
“我把名字都扔了,管理员暂时找不到我。”
她抬头,对林渊露出虚弱的笑,“但30分钟内,我得找回新名字,否则……”
她指了指脚下——
影子正一点点从脚底渗出,像黑墨,要替她“补色”。
“一旦影子完整,我就成了观众替身,再也进不了b13。”
林渊想起口袋里的黑色胶片:“苏砚的影子,能不能给你用?”
阿九摇头:“影子与名字必须同源,他的太疯,我压不住。”
电梯“叮”一声,停在b7,门开,却是旧实验楼走廊——
镜面全部修复,盲镜重新归位,银白西装轮廓立于尽头,心脏空缺仍在等待填充。
管理员声音空洞响起:“倒计时:00:25:00。”
“交易:用真名换影子。”
“条件:林渊交出‘导演’署名,阿九获得新名字。”
“拒绝:两人同时补位观众。”
林渊握紧场记板钥匙,指节发白。
阿九却笑了,笑得像初次见面那样淡:“把名字给我吧,我不怕消失。”
“不行!”林渊低吼,“没了导演权限,谁剪接结局?”
阿九抬手,指尖点在他胸口,那盏碎裂的倒悬灯芯位置:“你忘了吗?灯芯怕逆火——用观众的记忆,烧穿规则。”
她掏出遥控器碎片,塞进林渊掌心:“盲镜还有一次,对准我,别眨眼。”
林渊明白了她的意图——
拍下她“无影”的瞬间,把画面反向投射给管理员,让对方“看见”无法被观看者,造成逻辑崩溃。
“你会被删除!”
“删除前,我会留下名字。”阿九把红绳系在他手腕,“拉紧绳,别让我飘太远。”
林渊咬牙,举起镜片残片,对准阿九——
镜头里,她白衣破碎,脚下空空,心脏处却有一行白光小字:
“阿九,观众候补,影子未生成。”
他按下快门——
“咔嚓!”
盲镜碎成光屑,画面被投射到银白西装空缺处。
管理员轮廓瞬间僵直,心脏光字灼烧,发出婴儿啼哭。
光网反噬,镜面连环炸裂,b7走廊塌陷成黑洞。
阿九被狂风卷起,身体透明到几乎消失,只剩红绳紧绷。
林渊死死拉住红绳,脚下却被影子拖向深渊。
最后一刻,阿九对他做出口型——
“名字给你。”
她化作无数白色字符,顺着红绳涌进林渊胸口,那盏碎裂的倒悬灯芯被字符填满,重新聚合,颜色由蓝转白。
管理员轮廓崩解,银白西装化作漫天光屑,b7电梯门再次开启,按钮自动跳回b13。
倒计时停在:00:00:01。
电梯门合拢,上行。
林渊跪地,怀里只剩一条红绳,绳尾系着最后一枚钥匙齿,齿面刻着新字:
“阿九,已命名。”
电梯“叮”——
b13,到了。
门开,一条漆黑长廊伸向未知,顶部指示灯闪着雪花点。
林渊踏出电梯,脚下影子恢复完整,却比原来多了一道白边——
那是阿九的名字,在影子里流动。
他抬头,长廊尽头,是一面巨型反光幕,幕布缓缓拉开,露出后面——
一间老旧放映厅,银幕高悬,光束打向观众席。
观众席空无一人,唯有一台摄像机立在中央,镜头对准林渊。
银幕上跳出系统提示:
“第七章《管理员守则》·首映礼。”
“主演:林渊(导演+观众候补)。”
“特别鸣谢:阿九,已嵌入片头。”
“倒计时:00:00:10。”
林渊握紧红绳,一步步走向摄像机。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镜头时,银幕画面一闪——
出现一段实时监控:
地点:天台。
时间:00:00。
人物:苏砚,被无数影子绑在护栏,胸口空缺,形状恰好容纳一盏倒悬灯。
苏砚抬头,对镜头咧嘴笑,口型清晰:
“导演,给我一条生路。”
画面下方,弹出两条选项:
A:交出导演署名,换苏砚存活。
b:保留署名,观众补位苏砚。
倒计时:00:00:05。
林渊瞳孔骤缩,手指悬在摄像机开关上方,汗珠滴落。
最后一秒,他听见阿九的声音在耳边轻响——
“名字给你,选择给我。”
倒计时归零,屏幕闪现雪花。
摄像机自动转向,镜头对准林渊心脏,红灯亮起——
“咔嚓!”
场记板声落下,画面定格。
银幕黑屏,一行白字缓缓浮现:
“第七章,未完待续。”
“下一场景:天台,真实拍摄。”
“主演:待定。”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