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那场关乎江山社稷的托付,并未在萧清璃心中掀起太久波澜。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如同接过一件需要妥善保管的器物,心中却无半分对那至高权位的留恋与贪慕。
是夜,镇国公府后园的观星台上,夜风微凉,星河璀璨。萧清璃与谢云止并肩倚在栏杆边,远处宫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匍匐,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繁华。
“父皇今日,已将身后事与我言明。”萧清璃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属意四皇弟继位,令我辅政至其成年。”
谢云止并无意外,只是侧头看她,月光在他眼底流转:“夫人应下了?”
“嗯。”萧清璃颔首,“于国于民,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安排。我既在其位,便需谋其政。”她话语平静,带着一贯的理智与担当。
谢云止低笑一声,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慵懒与洞悉:“那……待四皇子成年,亲政之后呢?夫人可曾想过,彼时你我该当如何?”
萧清璃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对权力的热衷,只有对她心意的探寻与了然的等待。她忽然也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清冷而释然,带着一种挣脱了所有束缚后的轻盈。
“如何?”她重复着,目光从远处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宫城移开,投向头顶那片无垠的、自由的星空,“云止,你可知道,我重生归来,最初所求,不过是痛快活自己,不再被亲情、责任那些无形的枷锁榨干所有。”
“后来,机缘巧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执掌权柄,推行新政,看着这天下因我之故焕发生机,我心中亦有满足与成就感。但这权位本身……”她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并非我的追求。它更像是一柄利器,我用它斩断枷锁,用它雕琢我想看到的盛世景象。但若有一天,这利器本身成了新的枷锁,将我困在这四方宫墙之内,终日与无止境的权谋算计为伍,不得自由……那绝非我所愿。”
她看向谢云止,眼神清澈而坚定:“待景琰能独当一面之时,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日。这监国之印,这长公主之尊,届时不过是可以随时卸下的华服罢了。”
谢云止静静听着,眼中赞赏与温柔的光芒愈盛。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温暖而有力。
“巧了。”他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狂放,“为夫对这人间的龙椅,更是半分兴趣也无。看着都嫌累得慌。”
他抬眼,望向那深邃的宇宙,语气缥缈而超然:“这星河浩瀚,人间烟火,有趣的地方多着呢。何必困守于一隅,被那些俗务缠身?我之所愿,不过是陪着你,看遍这世间的风景,无论是名山大川的壮阔,还是市井巷陌的温情。你想治国,我便陪你运筹帷幄;你想逍遥,我便随你浪迹天涯。”
他的话语,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甚至更为洒脱不羁。萧清璃心中最后一丝因权力交接可能带来的微妙情绪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放松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是啊,”她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这江山权柄,不过是人生途中一段风景。看过,经历过,用它做了该做之事,便足够了。我们的归处,不应是那冰冷的龙椅或繁琐的朝堂。”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那是挣脱一切束缚后真正的自由光芒:“待此间事了,我们便离开这京城。去看看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沙,海外的仙山……或是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盖几间竹舍,你继续讲你的冷笑话,我试着学学烹茶种花……如何?”
谢云止闻言,朗声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风中传得很远。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甚好。夫人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这人间,乃至这人间的之外……为夫,都陪着你。”
两人相拥于星月之下,身后是象征着世俗权力顶峰的繁华帝都,面前是浩瀚无垠的自由天地。他们一个曾是重生归来誓要挣脱枷锁的长公主,一个本是超脱轮回、俯瞰众生的冥府之主,却在这红尘深处相遇相知,最终共同选择了不为任何权位所束缚的未来。
心向云阙,不羡金銮。他们的路,在权力巅峰之后,指向了更为广阔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