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前夜,万籁俱寂,连虫鸣都仿佛被那无形的紧张氛围所扼住。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近了已然晋升为安国公府的镇北侯府。正是心智已彻底扭曲的陆璟。
他并非前来行刺,那疯狂的宫变计划已准备就绪,他心中却仍残存着一丝极其荒谬的、不甘的执念。他要在明日血与火的盛宴开启之前,再见萧清璃一面,做那所谓的“最后劝说”。在他那彻底癫狂的认知里,始终固执地认为,萧清璃对他应有一份特殊的、被世俗和谢云止所阻碍的“情谊”,只是她自己尚未认清,或是不敢承认。
他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凭借着对旧日安阳伯府与京城权贵府邸建筑格局的熟悉,以及一股病态的执念支撑,竟真的避开了外围的巡逻护卫,摸到了内院主卧附近。
卧房内灯火已熄,一片静谧。陆璟屏住呼吸,贴近窗棂,试图感知里面的气息。他想象着萧清璃熟睡的模样,心中那股扭曲的爱意与恨意交织翻涌,几乎让他窒息。他颤抖着手,取出一枚薄如柳叶的刀片,准备撬开窗栓——
“呵。”
一声极轻、却仿佛直接响在他灵魂深处的嗤笑,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陆璟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月光下,谢云止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三步之外,一身宽松的寝衣,长发未束,随意披散,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刚被吵醒的慵懒与不悦。他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却仿佛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又仿佛是整个夜色都在以他为中心缓缓旋转。
陆璟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何时出现的!
“陆探花,”谢云止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这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是想来本世子的府上……偷东西?还是想觊觎不该你看的人?”
他的目光平淡地扫过陆璟,没有任何杀气,却让陆璟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是源自生命层次的根本碾压!
“谢云止!”陆璟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色厉内荏地低吼,“我是来见清璃的!与你无关!你不过是个仗着家世的纨绔,凭什么拦我?你根本配不上她!她本该是……”
“本该是什么?”谢云止打断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陆璟却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仿佛陷入了泥沼,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谢云止那依旧慵懒,眼底却已是一片亘古寒冰的脸。
“本该是你的?”谢云止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刺入陆璟的心底,“陆璟,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自我感动。清璃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玷污。”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陆璟的胸口,动作看似随意。
陆璟却感觉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闷哼一声,踉跄着连退数步,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他惊恐地看着谢云止,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他一直视为“纨绔”、“绊脚石”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滚。”谢云止直起身,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没有威胁,没有警告,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仿佛天地规则都在排斥着陆璟的存在。
陆璟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执念,在谢云止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他深深地、怨毒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户,又恐惧地瞥了一眼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谢云止,最终,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转身,踉跄着融入黑暗,迅速消失不见。
谢云止看着他那逃窜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转身,如同无事发生般,悠然踱步回了寝殿。殿内,萧清璃似乎睡得正沉,并未被外面的动静惊扰。
谢云止走到床边,为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底的冰冷尽数化为温柔。
“好好睡吧,明日,有为夫在。”
跳梁小丑的插曲已然落幕,真正的风暴,即将在黎明后的天坛,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