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的引擎声渐渐歇在暮色里,港口的天空被染成一片浑浊的橘红,像泼了半桶掺了灰的颜料。海风卷着咸腥气扑在人脸上,带着傍晚的凉意,把岸边的芦苇吹得沙沙响。陆沉被顾言泽半扶半架着下船,右脚刚沾到码头的青石板,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 刚才和高磊缠斗时,膝盖被对方手里的弹簧刀划了道三寸长的口子,当时只顾着抓人没察觉,现在每走一步,伤口就像被撒了把盐,疼得他左腿下意识地绷直发力,裤腿蹭过伤口,布料和结痂的血粘在一起,稍一动就扯得皮肉发紧。
顾言泽看出他的难受,赶紧把他的胳膊往自己肩上又挪了挪,压低声音问:“能撑住吗?不行先坐会儿。” 陆沉咬着牙摇头,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深色的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右手的纱布裹得紧实,可新渗的血渍还是透过纱布晕了出来,从手腕蔓延到小臂,像一条暗红色的蛇,和之前打斗时染透的旧血叠在一起,看得顾言泽心里发紧。
沈知意抱着顾念念跟在后面,小家伙大概是累了,小脑袋靠在她的颈窝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领。沈知意走得慢,目光一直落在陆沉的背影上,眉头皱着没松开。苏沐辰跟在她身侧,怀里的画夹抱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画夹的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几张零散的画纸,有他之前急画的警船轮廓,还有几张工厂的速写。小石头牵着壮壮的手走在最后,两个孩子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小石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壮壮,见他没跟上就停下来等,小声说 “别怕,有陆哥和知意姐”。
“陆先生,沈小姐。”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刑侦队长快步走过来,他穿着深色警服,袖口卷到小臂,指尖夹着个银色打火机,因为沾了海水,外壳有点滑,他捏得格外紧。“警方已经派人去追那艘小船了,但傍晚雾又浓了些,只在附近海域捡到这个。” 队长把打火机递过来,打火机外壳上刻着个扭曲的 “鬼” 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是用刀随意刻上去的,边缘还沾着点未干的海水,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技术科刚传消息,上面除了高磊的指纹,还有个陌生指纹,比对后发现和三年前一桩未破的古董走私案有关 —— 那案子当时就查到有个叫‘老鬼’的幕后黑手,但一直没抓到人。”
陆沉的目光落在那个 “鬼” 字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脑子里飞快闪过高磊之前的同伙,无论是码头的混混还是之前接触过的中间人,从没人用过这种刻着 “鬼” 字的标记。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打火机,刚碰到外壳的冰凉,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从伤口扎进去,顺着筋络往肩膀窜。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浸湿了大半。
“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沈知意赶紧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碰到陆沉的皮肤,能感觉到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却带着担心:“小船的事让警方查,画稿的事更急 —— 苏沐辰说工厂的图纸不见了。”
苏沐辰听到这话,赶紧把画夹翻开,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几张画纸从夹子里掉出来,飘落在青石板上。他蹲下去捡,指尖碰到画夹里层的夹层,脸色突然变了:“没了…… 早上还在的,我放在最里面的夹层,用回形针别着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炭笔转得飞快,不小心 “咔嗒” 一声断成两截,“那张图上标了高磊藏古董的暗格位置,还有‘老鬼’的名字 —— 我之前在工厂墙角的黑板上看到的,赶紧画下来了,怎么就没了呢!”
“老鬼?” 顾言泽的脚步骤然停住,他转过身,眼神里满是惊讶,“顾明远在警局提过这个名字!之前审他的时候,他说高磊只是‘老鬼’的棋子,真正操控古董走私的是‘老鬼’,高磊只是负责把古董从工厂运出去!”
几人正说着,沈知意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急促。她赶紧接起,是学校安保队员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慌乱,还夹杂着风声和其他队员的喊声:“沈总!不好了!音乐教室的门锁被撬了,地上有烟头,我们看了,和港口捡到的打火机是一个牌子的!还有窗户没关,像是刚有人离开!”
陆沉原本因为疼痛有些佝偻的背瞬间直了起来,他忘了伤口的疼,一把推开扶着他的顾言泽,顾言泽没站稳,踉跄着退了两步。陆沉的左手飞快抓过岸边工具箱上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外壳有点凉,他攥得指节泛白:“去学校!”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他们要找的不是画稿,是工厂图纸上标着的‘古董暗格’—— 暗格的备用钥匙,我之前藏在音乐教室的钢琴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