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沾了灰?”沈少秋笑着打趣。
“没有。”
海龙王声音低缓,眼神深得像海底暗流,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
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招架不住这样的注视。
可沈少秋依旧坦然自若,迎着那道目光,毫无闪避。
“我只是在琢磨,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海龙王低头看着杯中清茶,语气平静,却藏着试探。
“我是华夏人,记牢这一点就够了。”
沈少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知道你是华人。”
海龙王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太难看透。
我这一辈子在风浪里穿行,各色人等见得多了——虚情假意的,贪生怕死的,唯利是图的,我一眼就能识破。”
他顿了顿,目光再度锁住沈少秋。
“可你不一样。
我竟摸不清你的底细。”
说着,他眉头微皱。
说实话,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
海龙王向来强势,习惯掌握主动权,总要抓住对方弱点才能安心谈判。
可面对沈少秋,他反倒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开外壳的蚌,无所遁形。
“哈哈哈,”沈少秋朗笑一声,“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那我就是什么样的人。”
世人看人,各有角度。
沈少秋从不指望被人真正理解。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他也总会留一层距离。
这是本能,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次来找我,是有事吧?”
沈少秋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刚才的话题。
“有件事,得劳烦海龙王您帮个忙。”
沈少秋一口喝尽杯中茶水,把瓷杯轻轻搁在桌上,目光沉稳地望向对方。
“哦?说来听听。”
海龙王略感意外。
他与沈少秋交情不浅,但从未听对方开口求助,更何况是主动找上自己。
“我想请您带一支人马,替我打一场海上的仗。”
沈少秋语气干脆,没绕半点弯子。
“我?”
海龙王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满脸难以置信。
平日里护航护货,他还能出几分力,可真刀真枪上阵……如今这把年纪,哪还撑得起这样的担子?
“年纪不饶人啊,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轻叹一声,婉言推辞。
况且现在打仗用的都是先进装备,他那一套老办法,早就跟不上节奏了。
“别人我不放心,这片海域,除了您,我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沈少秋说得诚恳。
几十年风吹浪打都泡在海上的人,对潮汐、风向、暗流、航线的把握,谁又能比得过他?
“你太高看我了。”
海龙王眉头微锁。
十年前若有人提这事,他或许还会动心。
可眼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份重责,他不敢接,也扛不动。
“这两年,我打算彻底靠岸,安生养老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也有一丝释然。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
沈少秋没有再劝,只是微微点头。
“不过——”海龙王忽然想起什么,“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一个人。”
“谁?”
“庄维菘。”
这名字沈少秋并不熟悉。
但听海龙王说,那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后辈,跟了他多年,本事扎实,性子虽硬了些,却是个靠得住的人。
将来他退下来,这一摊子,多半也要交到这年轻人手里。
“这两天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他在海上跟我跑了不少年,除了脾气冲一点,做事从不含糊。”
见海龙王这般力荐,沈少秋心里也起了几分兴趣。
“好,那就见见。”
他应了下来。
“对了,听说您打算这两年就上岸定居了?”
“嗯。”海龙王点点头,“漂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话虽说得平静,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倦意。
前些年还不服老,可近来确实觉着气力不济,夜里翻身都费劲。
“若您不嫌弃,我在港岛郊区有处宅子,清静得很,正适合养老。”
沈少秋这话发自真心。
他对这位老人始终怀有敬意,那份在风浪中熬出来的威望,不是谁都能有的。
“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多谢沈先生美意。”
“举手之劳罢了。”
沈少秋一笑。
他在港岛别的不多,房子倒是多得数不清。
这份人情,送得坦荡,也收得自然。
海龙王走后第二天,庄维菘便到了。
比起师父的低调沉稳,这位年轻人身上多了股锋芒。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常年称雄海上,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我叫庄维菘。”
他没提前打招呼,直接登门警局。
一路上看着港岛高楼林立、车流如织,街头处处是陌生的新玩意儿,心头不免震撼。
几年前他来时,这里还是一片破落光景,如今竟已能与那些顶尖城邦比肩。
“庄维菘?没听说过。”
门口守卫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庄维菘哪受得了这冷脸,当即就要往里闯。
“去找沈少秋,他自然知道我是谁。”
守卫动作一顿,脸上露出犹豫。
万一是真有来头的人,拦错了可吃罪不起。
“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他赶紧把人请到一旁,自己匆匆往里跑。
正巧撞上准备出门的邱刚敖。
“邱Sir!”
守卫像看见救星似的迎上去。
“怎么?”
邱刚敖皱眉回头。
他正赶着去港口处理急事,时间紧迫。
“门口来了个人,说要找沈Sir,叫庄维菘。”
“哦。”邱刚敖神色一动,“我知道了。”
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守卫连忙带路,随即退下。
“庄先生。”
邱刚敖走上前,朝那人点头致意。
庄维菘见门口有人进来,便起身相迎。
原以为是沈少秋到了,一看不是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我找沈少秋。”
他语气略带不悦。
平日在船上,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退避三分?
如今要见个人,竟还要过两道关卡,实在让他心中不快。
“沈sir刚离开警局,去了兵工厂,您得跟我走一趟。”
原来沈少秋一到警局便匆匆赶往区里的军械厂。
“行吧。”
庄维菘勉强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满。
等两人抵达兵工厂时,沈少秋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武器设计图。
这几日他钻研这些图纸,脑子里已有了些新念头,今天特地过来动手试一试。
庄维菘在邱刚敖的带领下,穿过层层守卫,终于来到沈少秋所在的区域。
“您先在这儿等等。”
邱刚敖将人安置在外间,自己先进去通报。
那里面是机密重地,寻常时候除了执行要紧任务,沈少秋从不允许外人踏入半步。
庄维菘环顾四周,只见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戒备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