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起了,你想吃什么早餐?”阮梅撑起身子,准备下床。
“不了,临时有急事,得马上走。”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迅速穿衣洗漱,匆匆离开九龙塘的宅邸,坐上轿车,朝着北区疾驰而去——那里,是港岛通往鹏城的门户。
一小时后。
“洪主任,让你久等。”
沈少秋看到迎面快步走来的洪晓卫,拱手致意。
“沈先生,请跟我来。”
洪晓卫未多寒暄,直接引着他穿过罗湖口岸,踏入鹏城土地。
按理说,港人入境需持回乡证,但对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规矩早已成了摆设。
此时的鹏城,不过初具雏形,高楼寥寥,尘土飞扬,满目皆是工地与脚手架。
比起港岛繁华的中环、尖沙咀,便是连深水埗、荃湾都远远不及,更遑论什么国际都市的模样。
然而在这片荒芜之中,一股躁动的力量正在悄然生长。
“沈先生,请上车。前辈眼下正和几位爱国侨领开会,中午十二点散会后还要陪他们吃顿饭,等那边一结束,他就会过来见您,时间定在十二点二十分,不多不少,二十分钟。”
轿车里,洪晓卫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身旁的沈少秋交代今日行程。
“辛苦洪主任亲自跑这一趟。”沈少秋侧身道谢,语气诚恳。
“沈先生,有句话,我只跟你私下讲,你心里明白就行。”
洪晓卫目视前方,神情忽然变得凝重。
“洪主任请讲。”
沈少秋收起笑意,坐直了身子。
“你在港岛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那些爱国商人,我们看重的是结果——谁为国家带来实打实的好处,我们都欢迎。
至于心思如何,只要不出格,不是大问题。”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但你是另一类人。
你不是生意人,而是搞政治的。
钱可以让人分一杯羹,可权力这东西,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迟早要出乱子。
这话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洪晓卫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稳而锐利。
沈少秋眼神微闪,片刻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洪主任。”
话虽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清楚不过:大陆不在乎谁在港岛赚钱,哪怕像李半城那样的人物,只要肯投资源、带资金进来,也能分得一碗饭吃;可沈少秋不一样,他是政坛中人,大陆绝不会容忍一个立场模糊的人长期掌控港岛的话语权。
“也是我多嘴,还望沈先生别介意。”
洪晓卫立刻换上笑容,语气温和下来。
“哪里的话,洪主任这是提点我,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怪您?”
沈少秋也笑了,笑意自然,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寻常寒暄。
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此刻的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
待到港岛回归尘埃落定,主导权必须牢牢握在大陆手中,这才安心。
只是洪晓卫尚不知,沈少秋心中所图远不止港岛一地。
若再给他十年光阴,哪怕他主动交出所有影响力,大陆也未必敢接,更别说全然信任。
心照不宣之间,车子驶入鹏城蛇口的南海酒店。
这里是鹏城首座真正意义上的五星级现代酒店。
经过三轮严密检查后,沈少秋与洪晓卫由警卫员引至一间会客室。
那人安排妥当便悄然退出,但沈少秋凭着天生敏锐的直觉已然察觉——门外两侧,必有两名贴身护卫值守,整个空间处于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十二点二十分整,门轴轻响,“吱”地一声推开。
“前辈!”
“前辈好!”
沈少秋与洪晓卫同时起身,恭敬问候。
“沈少秋啊,‘观一叶而知秋’,名字起得好。”
老前辈微微一笑,走到沈少秋面前,伸手相握,随即示意:“坐下说。”
“谢谢。”
沈少秋低头致意,缓缓落座。
“对于港岛的发展,你有什么看法?”
刚坐定,前辈便含笑抛出这个问题。
沈少秋心头一紧,瞬间明白:这短短二十分钟的关键,就系于接下来的回答。
答得好,前路通畅;若有差池,日后合作恐将波折重重。
他略作沉吟,徐徐开口:“先说个大家常提的观点——港岛是连接内地与世界的窗口。开放之后,这个窗口应当越开越大,让更多人通过它了解华夏、参与建设。”
沈少秋恭敬说道。
“这个说法听过不少了,那你自己的看法呢?”
老前辈依旧面带微笑,神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沈少秋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而坚定:“我认为,港岛的未来,不只是窗口,更是凝聚全球华人力量的核心枢纽。”
听到这番话,对方眼中忽然掠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连沈少秋都感到心头一震。
他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却带着探究:“少秋啊,你这话有意思,说详细点。”
“眼下在大陆之外,全球各地仍生活着五千多万华人,其中绝大多数聚居在东南亚一带。这些人里,不少是中产以上阶层,甚至不乏巨富之家,手中掌握着惊人的资产。”
“可问题在于,他们背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国家做靠山来守护这份财富。因此,这些华人必然会寻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安置家当,而港岛,正是最理想的落脚点。”
“若大陆能借由港岛这个桥梁,汇聚起全世界华人群体的资金力量,再把这些资源转化为自身发展的动力,将来又反向支持海外同胞的发展,久而久之,就能把整个东南亚变成我们自己的后方腹地——就像阿米利卡长期经营拉丁美洲那样。”
沈少秋一字一顿,说得沉稳有力。
华人是世上最为勤勉、聪慧的族群,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东南亚诸国,几代华人辛苦打拼,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数额之巨,早已令当地原住民嫉恨不已。
正因如此,海外华人屡遭打压排挤。
许多人被迫放弃祖传姓名,抛弃文化习俗,甚至不再使用母语。
经过几十年的洗脑与同化,不少后裔虽流着华人的血,却已记不清自己从何处来,只模糊知道有点华人血脉罢了。
以吕宋国为例,建国之初一千多万人口中有四百万华人,可到了八十年代,全国人口暴涨至六千万,华人数量却停滞不前,依旧维持在四百万左右。
固然当地人生育率高是一方面原因,但更深层的问题在于,大量混有华人血统者被强制切断了身份认同。
整个东南亚地区,表面登记的华人仅四千余万,可若论实际拥有华人血缘的人口,恐怕两亿都不止。
倘若能把这群人重新凝聚起来,那将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单是这些东南亚华人所掌握的资本总量,就足以撑起一座世界顶级的繁华都市。
沈少秋的目标,就是扭转这一局面,让港岛重回应有的轨道。
而在这一进程中,他本人也将自然而然地成为东南亚华人社会的核心人物,执掌海外华人群体的话语权,跻身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人物行列。
“年纪轻轻,竟能看得这么远,实属难得。”
前辈含笑点头,随即转头看向旁边的洪晓卫,“晓卫,以后在港岛,要多跟少秋走动走动。”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