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的艾草灯重新点了两盏,光却照不透满室的沉郁。江雪凝靠在软榻上,张启明正用银针帮她化胸口的血契碎片,银针刺入时,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目光却一直落在门口 —— 那里还留着林九残魂飘走时的淡淡红光印记,像道没散的余温。
陈平安坐在墙角,正用阳脉铜丝缠护徒杖的裂缝,绿光顺着铜丝慢慢爬,却没之前亮,他的后背还缠着绷带,是被煞将抓伤的地方,一动就牵扯着疼,却没哼一声。阿青蹲在护心碑旁,手里攥着裂了缝的桃木牌,用艾草灰一点点填缝隙,眼泪掉在碑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李守一站在窗边,望着黄泉艮门的方向,胸口的七星血印还留着淡淡的红光 —— 林九的残魂虽然走了,却像在这印里留了点什么,时不时传来一阵暖流,顺着经脉往全身走。他摸了摸印,指尖能感觉到里面涌动的力量,却又抓不住,像隔着层雾。
“李师兄,你也歇会儿吧。” 江雪凝的声音轻轻传来,她看着李守一紧绷的背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林九前辈他们已经引走了大部分煞,青竹村的残煞…… 我们可以明天再去看。”
李守一摇摇头,转过身时,眼底满是红血丝:“不能等。” 他走到护心碑旁,指尖碰到碑身的金光,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共鸣 —— 碑的阳气和胸口血印的暖流撞在一起,像两滴融在一起的水!“张医生说封泉符只能撑三天,青竹村的残煞要是裹着地煞门初代教主的魂,三天内肯定会闹出更大的事。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我必须变强,才能护着你们,护着茅山。”
话音刚落,他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暖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像有团火在血印里烧起来!李守一疼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却感觉血印里的力量突然炸开,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冲 —— 之前林九传的修为像被激活的潮水,和这股暖流缠在一起,在他的丹田处形成个旋转的光球!
“守一!你怎么了?!” 陈平安赶紧站起来,想过来扶他,却被张启明拦住。张启明的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李守一的胸口,声音都在发颤:“别碰他!是血印在传承!是完整的七星血印!”
众人都看过去 —— 李守一胸口的血印,之前只有模糊的四星,现在竟顺着暖流慢慢浮现出另外三星!淡红色的星纹顺着皮肤爬,像活过来似的,和护心碑的金光缠在一起,形成个小小的光茧,将李守一裹在里面。
李守一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拉进了片光里。无数片段式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
是林九小时候的场景:他蹲在青竹村的槐树下,给年幼的周玄通分糖,周玄通把糖纸攒起来,说要留给娘;
是林九初学道术的场景:师父拿着桃木剑,教他 “道术不是用来打架的,是用来护人的”,他在旁边认真记,手里的符纸都攥皱了;
是林九发现地煞门的人跟踪周玄通娘的场景:他偷偷跟在后面,想报信,却被师父叫住,说 “别冲动,先找机会”,眼里满是焦急;
是林九之前耗精血断契的场景:他看着江雪凝的魂体,心里想 “就算我没了,也得护着这孩子”,胸口的血印亮得刺眼……
这些画面不是硬塞进来的,更像林九的记忆在和他的意识对话。李守一能感觉到林九的情绪 —— 对周玄通的疼惜,对村民的愧疚,对茅山的守护执念,还有对 “复仇” 的排斥。
“不是复仇…… 是守护……” 林九的声音突然在他的意识里响起,像在耳边说话,“玄通错在把仇恨当执念,我错在没早点让他明白…… 道术的真谛,从来不是劈煞斩邪,是护着该护的人,守着该守的地方……”
李守一突然明白了。之前他练五雷阵法,总想着怎么劈碎敌人,怎么赢;可林九的记忆里,每次用术,都是为了护人 —— 护周玄通,护村民,护江雪凝,护茅山。这才是七星血印真正的意义,不是传承修为,是传承 “守护” 的意念。
“师父……” 李守一在意识里轻声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光茧上,瞬间被金光融了进去。
光茧突变 “嗡” 的一声,彻底炸开!淡红色的光裹着李守一,往四周散,将整个玄正堂都照得亮堂堂的!他胸口的七星血印终于完整浮现,七颗星像活的一样,泛着柔和却坚定的红光,里面涌动的力量不再是之前的汹涌,而是沉稳的,像护心碑的阳气,带着股让人安心的感觉。
光散时,李守一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底没了之前的焦虑,多了份沉稳的坚定,身上的气息也变了 —— 不再是之前的青涩,而是带着林九那种 “护人” 的温和,却又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抬手时,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光,是血印的力量,却不再带着攻击性,反而能安抚周围的煞气。
“李师兄!你的血印…… 完整了!” 阿青激动得站起来,桃木牌的红光突然亮了,和李守一的血印遥相呼应,“我能感觉到…… 林九前辈的气息,在你身上!”
江雪凝也愣住了,她胸口的血契碎片突然不再刺痛,反而传来一阵暖流 —— 是李守一血印的力量在帮她化碎片!她摸了摸胸口,碎片的黑纹淡了很多,几乎快看不见了:“守一,你的力量…… 能化碎片!”
李守一点点头,走到软榻旁,抬手往江雪凝的胸口轻轻按去。红光顺着他的指尖,慢慢融进江雪凝的身体,碎片的黑纹像被朝阳晒化的雪,一点点淡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好了,碎片化干净了。” 他的声音带着温和的力量,和之前的急切完全不同。
张启明凑过来,摸了摸李守一的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脉象稳得很!林九的修为和记忆,应该都和你融合了,而且你没被力量冲乱意识,还悟了‘守护’的真谛,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陈平安也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笑了:“以后茅山有你,我们也能放心点了。”
可李守一的笑容很快沉了下去。他走到窗边,胸口的血印突然亮了点,往青竹村的方向探 —— 之前漏走的那缕残煞,现在竟裹着淡淡的黑芒,在青竹村的破庙方向聚!而且他能感觉到,残煞里裹着的初代教主魂,正在慢慢醒,想借破庙的地脉煞重生!
“青竹村的残煞有动静了。” 李守一转过身,眼神里满是坚定,“它想借破庙的地脉重生,我们现在就得去。”
“现在?” 陈平安愣了愣,“你的身体刚融合完力量,还没歇会儿……”
“不能歇。” 李守一抓起靠在桌边的七星剑,剑身上的绿火现在泛着淡淡的红光,是血印的力量融进去了,“林九前辈说,守护不是等准备好了再做,是知道有危险,就必须冲上去。青竹村的村民残魂还在那里,我们不能让他们再被煞缠。”
江雪凝赶紧坐起来,后颈的莲花纹亮了点:“我也去!我的纯阴血能克煞,能帮你!”
阿青也举起桃木牌:“我也去!我知道破庙的路,还能帮你找地脉口!”
陈平安和张启明对视一眼,也站起来:“我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李守一点点头,往玄正堂外走。朝阳刚好从东边升起来,金色的光洒在他身上,胸口的七星血印泛着红光,和朝阳融在一起,像道守护的光。他回头看了眼跟着的众人,嘴角露出抹坚定的笑 ——
林九的传承,不是让他一个人扛,是让他明白,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和身边的人一起,护着该护的地方,守着该守的人。而青竹村的残煞,只是这场守护的开始,后面还有黄泉门的隐患,还有地煞门的余孽,可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同伴,有林九留下的力量和信念。
一行人往青竹村的方向走,朝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不会断的守护线。没人知道,破庙的地脉下,那缕残煞已经裹着初代教主的魂,聚成了小小的煞核,正等着他们上门 —— 下一场的青竹村之战,将是李守一继承血印后,第一场真正的 “守护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