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通残魂消散的绿光还没散尽,祭坛的石板突然开始渗血。陈平安被林九拽着后退的瞬间,看见赵山河的黑袍在血水里冒泡,半截身子已经融进祭坛纹路,只剩只手还在疯狂拍打地面,每拍一下,祭坛中央的血池就翻涌一次,像有头巨兽在下面喘气。
“血祭…… 启动了……” 赵山河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血水泡着的脸突然转向江雪凝,眼窝里的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忠勇侯的血脉…… 该还债了……” 他的手猛地指向血池,池中央突然升起根盘龙柱,柱顶的铁钩泛着寒光,正对着江雪凝的方向。
江雪凝的阴阳眼在此时被血光刺痛,金纹里映出无数细线从祭坛纹路里钻出来,像毒蛇似的缠向她的脚踝。她刚要捏莲花符,就觉得一股巨力从脚下传来,整个人被往血池方向拖,纯阴血在掌心凝成的符突然炸开,却只烧掉了几根细线:“是‘血龙噬心阵’!” 她的声音发颤,脚踝处的皮肤已经被细线勒出红痕,“阵眼在血池底下,我的血被当成了祭品!”
李守一的罗盘带突然缠上江雪凝的腰,天池水银绷得笔直,像根随时会断的银线:“雪凝姑娘稳住!我用‘锁阳术’帮你拽住!” 他往祭坛边缘扔了七枚铜钱,铜钱落地的位置正好是北斗七星,“平安师兄快用还阳草!这真怕至阳之气!”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刚插进祭坛裂缝,还阳草的根须就被血水泡得发蔫。他这才发现血池里的不是普通血水,是混合了百年尸煞的 “煞血”,根须碰到就滋滋冒烟:“周师叔的指骨!” 他突然想起怀里的指骨,掏出来往血池里扔的瞬间,指骨在半空炸开绿光,暂时逼退了缠向江雪凝的细线。
“没用的……” 赵山河的半截身子已经看不见了,祭坛纹路里的血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在地面汇成条血色的龙,“这阵用了千具童尸的心头血…… 还阳草撑不了三息……” 他的笑声突然变得尖锐,“楚墨!你看着你的后人被祭天,是不是很痛快?!”
楚墨的残影突然从江雪凝肩头飘出来,唐甲上的鳞片在血光中片片竖起。他刚要举枪,就被血龙的尾巴抽中,残影瞬间淡了大半:“雪凝!用破妄符燃血!” 他的枪尖在江雪凝掌心划出血痕,“纯阴血混残魂火,能烧断血线!”
江雪凝咬着牙将血掌拍向脚踝,金纹与枪尖的火光交织,果然烧断了几根细线。但更多的细线从祭坛纹路里涌出来,像潮水似的缠向她的手腕,血池里的盘龙柱突然转动,铁钩带着风声往她心口扎:“姑姑!” 她看见血池里浮起个模糊的人影,正是江家失踪的姑姑,正往她手里塞块莲花玉佩,“接住!”
玉佩碰到江雪凝指尖的瞬间,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赵山河的最后一声嘶吼被血水泡灭,祭坛中央的血池炸开丈高的血柱,万尸龙的虚影从血柱里钻出来,龙爪抓着楚墨的残影往血池里拖:“忠勇侯的残魂…… 正好当龙心!”
“放开她!” 陈平安的护心符突然完全亮起,周玄通残留的灵力顺着血脉涌向护徒之杖,还阳草的根须突然疯长,在江雪凝周围织成个绿色的茧。他看见楚墨的残影在龙爪下渐渐透明,唐甲的碎片像流星似的往下掉,“将军!”
就在龙爪即将碰到江雪凝的刹那,楚墨的残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唐甲的碎片在空中重组,枪尖的红光穿透血柱,竟在半空中凝成实体。陈平安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个穿明光铠的将军正挡在江雪凝身前,银枪拄地的声响震得祭坛都在抖,龙纹护心镜上的 “忠勇侯” 三个字在血光中泛着冷光。
“吾乃大唐忠勇侯楚墨!” 将军的声音像惊雷在祭坛回荡,枪尖挑向万尸龙的虚影,“区区邪祟,岂容尔等放肆!” 他的披风在血风中猎猎作响,每片甲叶都映出江雪凝的影子,“江家守护千年的承诺,今日该兑现了!”
金光与血柱碰撞的瞬间,万尸龙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楚墨的银枪在龙身划出道金线,血柱里的童尸冤魂突然往枪尖聚集,在金光中化为点点星火:“你们的仇,我来报!” 他的枪尖转向血池,“赵山河用你们的血炼阵,我便用你们的魂破阵!”
江雪凝的纯阴血在此时与莲花玉佩产生共鸣,金纹顺着楚墨的枪尖蔓延,在血池上织出个巨大的莲花:“姑姑的玉佩是阵眼钥匙!” 她往莲花中心滴了三滴血,“将军!引魂火!”
楚墨的枪尖突然刺入莲花中心,金光与金纹交织的瞬间,血池里的煞血开始沸腾。万尸龙的虚影在莲花阵中寸寸断裂,龙爪抓着的江家姑姑虚影突然笑了,往楚墨手里塞了半块还阳草饼,然后渐渐消散在金光中:“多谢将军……”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劈向祭坛边缘的符文,剑穗朱砂在纹路上炸开:“平安!雪凝!快撤!莲花阵撑不了多久!” 他看见祭坛的石板正在往下陷,下面露出黑漆漆的空洞,“万尸龙的本体还在下面!”
陈平安拽着江雪凝往外冲的瞬间,回头望了眼楚墨的背影。将军的银枪仍在血池中搅动,金光与血柱的碰撞让整个终南山都在颤抖。他看见楚墨的护心镜上,江家姑姑留下的还阳草饼正在发光,与周玄通指骨的绿光遥相呼应。
“走!” 楚墨的声音从金光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随后就到!”
祭坛在身后崩塌的刹那,陈平安隐约看见楚墨的枪尖突然转向下方的空洞,银枪与万尸龙本体的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江雪凝攥着莲花玉佩,金纹里最后映出的,是将军转身时的侧脸,与她梦中的模样分毫不差,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痛苦,只有释然。
通道口的碎石挡住视线时,陈平安的护心符突然发烫。他摸着胸口,仿佛还能听见周玄通最后的嘱托,看见楚墨将军挺枪而立的背影。林九的铜钱剑插在地上,剑穗朱砂正顺着通道往祭坛方向流淌,像是在为将军指引归途。
距离七月份,还有六天。但血祭祭坛的危机,却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暂时化解。陈平安望着通道深处的黑暗,知道楚墨的爆发只是开始,万尸龙的本体仍在等待,而他们必须在剩下的六天里,找到彻底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江雪凝的指尖轻轻抚过莲花玉佩,上面还残留着姑姑的温度。她知道,从玉佩入手的那一刻起,江家与楚墨将军的千年约定,就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篇章。而终南山深处的黑暗里,银枪与龙爪的碰撞声仍在回荡,像在为这场跨越千年的守护,奏响最壮烈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