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顶部的落石还在往下砸,林九的铜钱剑刚劈开那同僚的黑煞掌,震耳的轰鸣就从脚底炸开。积水突然像沸腾的汤锅往上翻涌,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鼓起无数气泡,每个泡里都裹着张扭曲的矿工脸,密密麻麻爬满洞壁。
“操!囚龙阵被打裂了!” 林九拽着被震飞的李守一往高处退,靴底擦过的岩壁瞬间凝上黑霜,“这些水煞破封了!” 他眼睁睁看着刚才那同僚被涌来的水浪卷住,整个人在黑水里扑腾两下就没了动静,再浮上来时双眼翻白,喉结处插着根生锈的矿钉 —— 正是水煞最常用的杀人招。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斜插在岩壁裂缝里,还阳草的根须拼命往石缝里钻,却挡不住水位疯涨。他能感觉到杖身传来的震颤,水底下那些星图砖正在互相碰撞,显然是刚才打斗的罡气震松了阵脚:“雪凝!往左边走!那里有处矿道平台!”
江雪凝的阴阳眼在此时刺痛得快要流泪,金纹里的水煞不再是模糊的影子,每个矿工的脸都清晰得可怕 —— 有人缺了半张脸,有人断着胳膊,最显眼的是个穿粗布褂子的青年,眉心有颗痣,正死死盯着阴煞教徒里的一个瘦高个,那眼神恨得像是要生吞活剥对方。
“他们有灵智!” 雪凝拽着陈平安的胳膊往平台冲,纯阴血在指尖凝成的莲花符刚贴到岩壁,就被涌来的水浪冲散,“那个瘦高个…… 水煞在针对他!”
楚墨的残影突然从护徒之杖里跃出,枪尖挑开迎面拍来的水墙。唐甲上的鳞片在水煞中簌簌作响,他的声音比矿洞回音还要冷:“那是当年监工的后代,阴煞教故意留着他引动水煞怨气,好让这些东西更凶戾。” 枪尖金光扫过之处,水煞纷纷避让,却在远处重新凝聚,显然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攻击目标。
李守一的罗盘带突然缠上平台边缘的铁架,天池水银在盘面上画出道符纹:“平安师兄!水煞在模仿囚龙阵的轨迹!它们想把整个矿洞变成活棺材!” 他咬破舌尖往罗盘上喷了口血,血珠在水银里炸开,“我能暂时定住它们的方位,但撑不了一炷香!”
陈平安的左臂护心符烫得像块烙铁,伤疤处的纹路与水煞的怨念产生诡异共鸣。他突然想起周玄通手札里的话 —— 枉死煞最忌同类相残,若能引出它们的主怨,或可借力打力。他拽住正要扔符咒的林九:“别硬拼!这些矿工是被阴煞教害死的,跟我们有仇的是同一伙人!”
江雪凝的阴阳眼突然对上那个眉心有痣的青年水煞,对方的眼神在凶狠中藏着丝挣扎。她深吸一口气,纯阴血顺着指尖滴进涌到脚边的积水里,血珠在黑水中开出朵血色莲花:“我知道你们恨谁!那个穿黑褂子的瘦高个,还有那些带骷髅符的人,都是害你们的凶手!”
话音刚落,所有水煞突然停下动作。密密麻麻的人脸转向雪凝,积水不再上涨,连洞顶的落石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定住。那个眉心有痣的青年水煞缓缓飘到水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 真的?”
林九的铜钱剑差点脱手 —— 他混阴煞教那几年,从没听说过水煞能开口说话。楚墨的枪尖在此时微微下沉,像是在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它们的怨念太强,加上雪凝的纯阴血引动灵智,已经快成煞灵了。”
“我们帮你们报仇。” 陈平安往前踏了半步,护徒之杖的还阳草突然舒展叶片,根须在水面画出阴煞教的骷髅标记,“看到这个了吗?我们刚毁了鹰嘴崖的养尸地,现在就来端落马坡的老巢。” 他故意让还阳草的绿光扫过那些水煞,“这草能净化煞气,等报了仇,我让你们安心轮回。”
眉心有痣的水煞突然转向那些阴煞教徒,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燃起红光。积水再次翻涌,这次却只朝着黑褂子们扑去,无数矿钉从水里射出来,精准地钉向他们的咽喉:“…… 作证!”
“好!” 陈平安的护心符突然离体,贴在平台中央的岩壁上,绿光扩散成结界,“我们就在这看着,你们尽管报仇!但别碰无辜的人!” 他给林九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后退半步,把战场让给了水煞和阴煞教徒。
李守一的罗盘带在此时剧烈转动,天池水银指向矿洞深处:“平安师兄!水煞在往龙脊位聚集!它们好像在怕什么东西!” 他突然想起张启明给的那张字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龙脊藏煞母,水煞不敢近”,“难道母煞比这些东西还凶?”
江雪凝的阴阳眼穿透水煞群,看见最深处的水面下有团黑雾在蠕动,那些扑向那里的水煞刚靠近就被撕碎,连点涟漪都没留下。楚墨的枪尖在此时指向黑雾,唐甲上的 “忠” 字变得黯淡:“是‘千尸膏’,阴煞教用千人尸油熬的,专门克制水煞。”
就在此时,水煞群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那个眉心有痣的青年水煞被团黑雾缠住,在水里痛苦挣扎,原本凝实的身影渐渐透明。陈平安的护徒之杖突然插进水面,还阳草的根须像锁链般缠住黑雾,绿光与黑雾碰撞的瞬间,他听见无数矿工的哀嚎:“救……”
“不能让它们被灭了!” 陈平安拽着雪凝往龙脊位冲,护心符在身后炸开结界,暂时挡住阴煞教徒的追击,“这些水煞是破母煞的关键!”
林九的铜钱剑紧跟其后,剑穗朱砂在水面画出道火符:“奶奶的!刚达成协议就翻脸!” 他的剑气劈开黑雾,却看见更多的千尸膏从矿洞深处涌出来,“玄通手札里没写这玩意儿!这帮孙子藏的杀招真够多的!”
江雪凝的纯阴血在掌心凝成莲花印,往眉心有痣的水煞身上按去。血印接触的瞬间,水煞发出舒服的叹息,身影重新凝实:“…… 谢……” 他突然转身,带着所有水煞组成道墙,挡住了千尸膏的进攻,“…… 联手?”
陈平安看着那些在黑雾中拼命抵抗的水煞,突然握紧护徒之杖:“好!联手!” 他的还阳草顺着水面往龙脊位蔓延,“我们破母煞,你们挡住千尸膏!”
积水在此时分成两半,一半是水煞组成的蓝墙,一半是千尸膏汇成的黑雾,中间的空隙里,陈平安等人正朝着龙脊位狂奔。江雪凝回头望了眼那些在黑雾中渐渐透明的矿工脸,突然明白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复仇,而是有人承认他们的冤屈,有人记得他们曾经活过。
矿洞深处传来母煞的低吼,千尸膏的黑雾越来越浓。陈平安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而这次,他们多了群特殊的盟友,群被遗忘了百年的矿工魂灵。
护徒之杖的还阳草在龙脊位的岩壁上扎下根,绿光与黑雾的碰撞声中,夹杂着水煞的尖啸和阴煞教徒的惨叫。陈平安深吸一口气,左臂的护心符再次发烫,像是在回应某个无声的约定 —— 无论是人是煞,只要守住道义,就是值得并肩的战友。
战斗,进入了更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