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墓室的石门还在缓缓闭合,巨型尸傀突然发出刺耳的嘶吼。它胸口的血核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原本攻击陈平安的利爪突然转向,五指如钢钩般刺入冲在最前的阴煞教徒后心,黑血溅在石棺上的刹那,竟冒出白烟。
“反了!” 赵山河的锁魂铃猛地砸向尸傀,青铜铃身撞在血核上弹开三尺,“周玄通的血咒怎么会失效?” 他盯着尸傀额角剥落的符纸,那些原本泛着青光的断指血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
陈平安抱着江雪凝退到石棺左侧,护徒之杖的还阳草突然顺着棺壁往上爬。他看见尸傀撕扯教徒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关节处的黑甲每动一下就掉块碎片,露出里面缠着的红绳 —— 和三煞水水底的童尸骸骨上的绳索一模一样:“是师叔的手笔,这尸傀在清场。”
江雪凝的纯阴血突然从指尖滴落,在石棺上凝成护心符。她的三阴眼穿透尸傀的阴影,看见每个被撕碎的教徒身上都飘出缕黑气,被尸傀胸口的血核吸走,那些黑气里混着极小的骷髅头,正是阴煞教的煞气本源:“陈公子,它在吞煞气!”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横在石棺前,剑穗朱砂缠着块飞溅的尸傀碎片。他捻起碎片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猛地拧成疙瘩:“是还阳草的根须!” 碎片断面渗出的汁液在掌心凝成极小的护心符,与周玄通手札里的 “弃子符” 完全吻合,“玄通故意在血核里掺了还阳草,只要煞气够浓,尸傀就会反噬主人!”
李守一的罗盘在此时疯狂倒转,天池水银顺着尸傀的脚印流淌,在地面画出个巨大的七芒星。他突然按住 “死门” 方位,那里的石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闻着竟有三煞水特有的腥气:“平安师兄,三煞水在往主墓室灌!”
陈平安低头时,脚踝已经浸在泛黑的积水里。那些水浪拍打着石棺底座,在 “大唐忠勇侯楚墨之柩” 的刻字上反复冲刷,每个字的凹槽里都冒出细小的气泡,像是有活物在下面呼吸:“是师叔引的水!” 他突然想起雪凝之前在棺侧看见的刻字,“此棺非棺,是养尸地总开关 —— 他要用水激活石棺!”
巨型尸傀的血核突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童尸手爪从裂口处涌出,扑向剩余的阴煞教徒。赵山河被两个教徒护着往后退,锁魂铃甩出的黑丝刚触到尸傀就被吞噬,他盯着血核里露出的还阳草根须,脸色惨白如纸:“周玄通这个老狐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掌控尸傀!”
“他要的不是破阵。”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指向石棺,剑穗朱砂在棺盖上画出三煞水的流向图,“你看棺底的排水孔,刚好对着三溪汇流的方向。玄通故意让我们破解血咒解印术,就是为了让三煞水顺着地脉流进来,用龙气和煞气一起灌棺!”
江雪凝的三阴眼突然刺痛,纯阴血在石棺上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楚墨将军的虚影从棺盖里浮出,肩甲的 “忠勇侯” 三字正在重组。每当三煞水拍打棺身,虚影就凝实一分,甲胄上的断痕正被黑水里的还阳草汁液填补:“陈公子,将军在吸收煞气!”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猛地插进棺侧的石缝,杖头还阳草与棺底的根须缠在一起。他发力的刹那,石棺发出 “咔嚓” 脆响,棺盖边缘竟裂开条细缝,里面透出的金光与尸傀血核的红光交织,在墓室顶部凝成阴阳鱼的图案:“是还阳的征兆!”
李守一的罗盘带突然绷直,缠住块从尸傀身上掉落的血符。他把符纸凑到火把前的瞬间,上面的断指血显形出周玄通的字迹:“以煞养忠,以水活勇 —— 玄通。” 墨迹未干的样子,像是刚写上去的,“他要让将军借阴煞教的煞气还阳!”
赵山河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裹,扯开的刹那,主墓室突然刮起黑风。陈平安看见包裹里是半块刻着星图的青砖,与李守一拼接的那块刚好互补,砖面的 “阴煞教” 刻字上,还沾着新鲜的还阳草汁液:“想激活石棺?先问问我手里的总坛钥匙!”
巨型尸傀的血核在此时彻底炸开,七具童尸残影从碎片中飞出,以北斗阵形围住赵山河。它们额头的符纸在三煞水中完全剥落,露出周玄通的断指血画的 “锁” 字,那些原本扭曲的关节,此刻竟做出拱手的姿势,像是在给石棺行礼:“是孩子们在谢将军!” 江雪凝的声音带着哭腔,纯阴血在掌心凝成的莲花突然绽放。
石棺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棺盖在三煞水的冲刷下缓缓抬起,缝隙里透出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陈平安抱着雪凝后退时,听见楚墨将军的声息从棺内传出,低沉的龙吟混着水流声,震得主墓室的石壁簌簌掉灰:“赵山河,三百年了,该清算了。”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横在两人身前,剑穗朱砂在金光中炸开:“别靠近!玄通的布局太险,这是用整个养尸地的煞气换将军还阳,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他盯着棺盖下翻滚的红光,“你看那些煞气在往将军虚影里钻,像条要噬主的蛇!”
陈平安的护心镜碎片突然贴在雪凝眉心,镜面映出的虚影肩甲上,“勇” 字的最后一笔正在成形。那些从尸傀身上吸来的煞气,此刻正顺着虚影的甲胄纹路往 “勇” 字里钻,原本漆黑的笔画渐渐泛出金光:“是师叔的血在镇煞!” 他突然想起周玄通魂散前的话,“护心符留缺口,是为了让煞气有处可去。”
赵山河的青砖突然被童尸残影夺走,七具小身影托着砖往石棺飞去,砖面的星图在金光中与棺盖刻字重合的刹那,整个主墓室的地脉突然剧烈跳动。陈平安看见三煞水不再泛黑,清澈的水流里浮出无数还阳草的种子,顺着棺盖的缝隙往里钻,像是在给石棺里的楚墨喂食。
“周玄通!” 赵山河的嘶吼里带着绝望,他被尸傀的残肢绊倒在地,看着石棺的缝隙越来越大,“你就算让他还阳,也解不开阴煞教的血咒!”
棺内突然传出楚墨的冷笑,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三百年前解不开,不代表现在解不开。” 金光中伸出只戴着唐甲的手,五指成爪抓住棺沿,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黑血,是还阳草的汁液,“玄通用七童的忠魂补了咒文的缺口,你说,现在谁输了?”
巨型尸傀的残骸在此时彻底崩塌,散落的黑甲片在三煞水中融化,露出里面藏着的周玄通手札。陈平安捞起时,最后一页的断指血还在发烫:“平安,石棺开启时,带着雪凝往总坛走。赵山河留了后手,真正的血咒解印术,在‘忠勇侯府’的牌匾后 —— 玄通绝笔。”
石棺的震动突然变成轰鸣,棺盖在金光中彻底飞起,撞在主墓室的穹顶炸裂。陈平安下意识将雪凝护在怀里,透过指缝看见棺内的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 —— 里面躺着的不是枯骨,是具完整的唐甲尸身,肩甲的 “忠勇侯” 三字在三煞水中熠熠生辉,正是楚墨将军的真身。
赵山河的惨叫突然戛然而止。陈平安转头时,看见童尸残影正拖着他往棺内拽,那些原本被他操控的小身影,此刻正用最怨毒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在讨债。
“走!”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缠住陈平安的胳膊,往主墓室的暗门拽,“玄通的话没错,总坛还有后手!”
陈平安抱着雪凝冲进暗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楚墨的龙吟。他回头望了眼,石棺内的金光正冲天而起,楚墨将军的身影在光中缓缓站起,甲胄上的煞气正被还阳草一点点净化,肩甲的 “勇” 字终于补全最后一笔。
暗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陈平安突然摸到雪凝后颈的莲花纹。原本发黑的纹路此刻竟泛着金光,与棺内楚墨的甲胄产生共鸣,像是条无形的线,将沉睡三百年的将军与守护他的姑娘紧紧连在一起。
“他会没事的。” 雪凝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小手攥紧陈平安的袖口,“周叔叔的布局里,从来没有输棋。”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在前方开路,杖头还阳草指引着通往总坛的方向。他知道,赵山河的惨叫只是开始,阴煞教总坛里还有周玄通没说破的后手,而那藏在 “忠勇侯府” 牌匾后的秘密,或许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暗道深处的石壁在震动中簌簌掉灰,像是在呼应石棺的苏醒。陈平安握紧怀里的雪凝,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突然明白周玄通为何要布这么险的局 —— 有些太阳,注定要踩着阴煞的骸骨,才能迎来真正的光明。
前方的光亮越来越近,总坛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陈平安深吸一口气,护徒之杖的还阳草突然挺直,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终极对决。
而石棺开启的轰鸣,还在身后久久回荡,带着三百年的等待,和终将到来的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