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村口的老槐树,把最后几片枯叶卷向土地庙的飞檐。陈十三握着断剑的手沁出冷汗,剑鞘上的 \"陈青岚收\" 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与他眉心的胎记遥相呼应。更夫敲过酉时三刻,破庙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像在催促他走进这个承载了十八年恐惧与秘密的地方。
土地公神像缺了半只耳朵,却在今日显得格外森然。十三踏过门槛时,鞋底碾碎了不知谁撒的香灰,露出下面用鸡血画的雷纹 —— 正是昨夜父亲在柴房暗格见过的禁术符号。神案上的烛火突然爆芯,照亮了神像掌心躺着的半块令牌,青铜材质上刻着 \"雷劫令?一\",缺口处的纹路,竟与李半仙死时手中的碎片完全吻合。
\"半仙......\" 十三的声音在空荡的庙里回响,指尖刚触到令牌,脑海中突然炸开十九道雷光。他看见十八个模糊人影依次浮现,每个都在重复不同的死状:第一个被水鬼拖入河底,第二个在火中扭曲,直到第十八人举起染血的杀猪刀,刀刃映出父亲陈老栓的脸。
\"啊!\" 十三猛地缩回手,令牌 \"当啷\" 落地,滚到神像底座前。他看见底座刻着小字:\"雷劫宿主,需亲斩十八劫,缺一不可\",每个字都嵌着 dried 的血迹,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指甲缝里的青铜碎片。
\"十三!\" 九叔的声音从庙外传来,道袍角带着夜露的潮气,\"你不该独自来这儿......\" 话未说完就看见他掌心的雷劫令,三清铃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
\"九叔,这是......\" 十三弯腰捡起令牌,发现背面刻着半只雷龙,与自己胎记的纹路分毫不差。
九叔的脸色凝重如铁:\"雷劫令,十八块对应十八劫,每块都浸过宿主或替劫者的血。\" 他指向神像底座,\"看见那些字了吗?亲斩十八劫,不是杀人,是亲眼见证十八次死亡,可能是你自己,可能是至亲......\"
十三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想起河神庙的鬼吃席、村口的替死纸人,原来每一次劫数应验,都是雷劫令的收集过程。他突然想起李半仙死时指向西北方,而令牌上的雷龙,正是茅山派雷门的徽记。
\"李半仙手里的碎片......\"
\"是雷劫令?一。\" 九叔接过令牌,青铜表面映出他袖口的圣女殿徽记,\"二十年前青岚师妹曾说,雷劫令集齐之日,雷神殿的铁门会为宿主敞开。可现在......\" 他望向神像流泪的眼眶,\"土地公都在哭,说明劫数已经偏离了正轨。\"
雷声在这时闷响,土地公的石眼眶突然流出血泪,暗红的液体在地上蜿蜒,竟汇成 \"青岚\" 二字。十三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抹眷恋与担忧,突然与神像血泪重叠。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碎片,碎片与雷劫令产生共鸣,竟在掌心映出父亲深夜磨杀猪刀的画面。
\"九叔,\" 十三的声音发颤,\"我爹当年分劫,是不是让本该我承受的劫数,落在了他和五仙身上?\"
九叔的三清铃连响三声,指向神像底座的刻字:\"雷劫宿主本应独自历劫,可你爹用禁术把自己变成了替劫者,现在阴司要收债,每块雷劫令上,都沾着他的血。\" 他突然抓住十三的手腕,\"你刚才看见的第十八人举刀,就是天煞劫的预演,那把刀......\"
\"是我爹的杀猪刀。\" 十三打断他,盯着地上的 \"青岚\" 二字,突然想起父亲柴房暗格里的禁术录,\"九叔,我娘临终前是不是想告诉我,不要相信替劫术?\"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响起,惊飞了梁上的蝙蝠。九叔望向西北方的茅山,那里的雷云正在聚集:\"青岚师妹曾说,雷子的劫数如雷火,烧去凡胎才能见真章。可你爹偏要用血肉之躯当防火墙......\" 他突然指向雷劫令,\"现在每块令牌的缺口,都是替劫术留下的裂痕,包括你掌心的碎片。\"
十三低头看着令牌,发现 \"雷劫令?一\" 的缺口处,果然嵌着极小的凡血结晶,与父亲腕上的红痕同色。他想起昨夜在柴房看见的替劫针,想起父亲藏在陶罐里的十九滴心头血,突然一阵眩晕。
\"孩子,\" 九叔的声音软化,\"土地公流泪,是在替青岚喊冤。当年她本可借第一劫封神,却为了保你,把神格碎成了雷劫令。\" 他指向神像,\"现在你要做的,不是躲在替劫术里,而是亲手接过这些令牌,哪怕......\"
\"哪怕要看着我爹死?\" 十三握紧令牌,青铜表面的雷龙突然活了过来,在他掌心游走,\"九叔,我刚才看见的劫数里,第十八劫举刀的人是我爹,可刀上的血......\"
\"是你的血。\" 九叔长叹,\"天煞劫,宿主必须见至亲血,无论是你流,还是他流。\"
土地庙的烛火突然熄灭,唯有雷劫令发出微光。十三摸着神像底座的刻字,指尖划过 \"亲斩十八劫\" 时,突然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十三,别怕,爹在......\" 可这声音,与刚才劫数预演中举刀的身影,竟重叠在一起。
\"我要收集所有雷劫令。\" 十三突然站起身,断剑在手中发出清越的鸣响,\"不是为了封神,是为了让我爹活下来。\"
九叔的眼里闪过惊讶,随即转为释然:\"青岚师妹若知道你这么想,定会欣慰。\" 他从道袍里掏出半张地图,\"雷劫令散落各地,第一块在土地庙,第二块......\"
话未说完,庙外突然传来犬吠,是雷劫煞犬特有的尖啸。十三看见庙门被狂风撞开,月光下,七只煞犬围成半圆,眉心的红点组成雷劫令的形状。而在犬群之后,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慢慢走近,手中握着的,正是刻着 \"雷劫令?二\" 的令牌。
\"雷劫宿主,\" 面具人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门,\"交出令牌,饶你爹一命。\"
十三的断剑本能地出鞘,雷文与雷劫令共鸣,在庙内掀起雷暴。他看见面具人袖口露出的雷纹刺绣,正是茅山派雷门的标志,与九叔道袍下的圣女殿徽记针锋相对。
\"九叔,带令牌走!\" 十三挥剑斩向煞犬,雷火溅在土地公神像上,竟让血泪再次流淌,这次汇成的,是 \"老栓\" 二字。他突然明白,母亲的血泪,父亲的替劫,都是劫数里的双刃剑,护了他十八年,也让阴司抓住了把柄。
九叔趁机夺过雷劫令,却在触碰的瞬间被雷火反噬:\"孩子,雷劫令认主!只有你能拿......\"
犬吠声突然停止,面具人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半张妖化的脸,腕上的红痕与父亲如出一辙:\"陈老栓把自己的血喂了雷劫令十八年,现在该我拿回来,替他承受妖化......\"
十三的剑尖突然颤抖,对方话里的 \"替他\",像根针戳进他的心窝。他想起父亲后背的刺符,想起柴房暗格里的禁术录,突然福至心灵 —— 雷劫令上的凡血结晶,正是父亲妖化的根源。
\"你是谁?\" 十三的断剑指向对方心口,\"为什么知道我爹的事?\"
\"我是茅山派雷门弃徒,\" 对方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雷劫令?二,\"二十年前,你爹偷分劫术时,我替他挡了三剑。\" 他指向自己的妖化半边脸,\"现在阴司要收债,我来讨回当年的血。\"
更夫的梆子声在这时变成乱音,十三看见对方掌心的雷劫令?二正在吸收父亲的血结晶,而自己掌心的 \"雷劫令?一\",竟在反哺对方的妖化伤口。
\"九叔,用断剑!\" 十三突然想起河神庙的雷纹剑,\"这剑上有我娘的血,能斩断替劫血契......\"
九叔的桃木剑与断剑相击,雷光炸响的瞬间,十三看见土地公神像突然转身,指向庙后的槐树。那里埋着的,正是父亲十八年来埋下的替劫纸人、劫数碗,还有母亲的青铜碎片。
\"走!\" 九叔拽着十三冲向庙后,雷劫煞犬的吠声在身后炸开,\"雷劫令不能落在雷门手里,他们要集齐令牌,召唤天雷劈死你爹!\"
十三握着雷劫令?一,感觉父亲的心跳通过令牌传来,一下比一下微弱。他望向土地庙渐渐消失的轮廓,神像的血泪已干,地上的 \"青岚老栓 \" 二字却深深烙在他心里。原来母亲的担忧、父亲的固执,都是劫数里的劫,而他,必须亲手斩断这些替劫的枷锁,哪怕要面对的,是亲眼看着父亲举刀的天煞劫。
当第一颗雨点砸在断剑上时,十三看见槐树根部露出半块雷劫令?二,与面具人手中的令牌遥相呼应。他突然明白,收集雷劫令的过程,就是剥离替劫术的过程,每块令牌上的凡血结晶,都是父亲为他挡劫的印记。
\"九叔,\" 十三蹲下身,指尖抚过雷劫令?二的缺口,\"我爹的血,是不是都在这些令牌里?\"
九叔点头,道袍下的圣女殿徽记发出微光:\"当年他用自己的血养了十八年令牌,现在阴司要抽走这些血,让他彻底妖化......\"
十三突然站起,断剑指向西北方的茅山:\"那就让阴司知道,雷子的劫数,不是用凡血能买通的。\" 他望向怀里的两块雷劫令,\"我要集齐所有令牌,不是为了封神,是为了让我爹的血,流回他自己的血管。\"
更夫的梆子声消失在暴雨中,土地庙的神像在闪电中显得格外高大。十三摸着眉心的胎记,那里的温度与雷劫令共鸣,像母亲的手、父亲的刀,护着他走向下一个劫数。他知道,前方的路必然鲜血淋漓,可他不再是那个躲在父亲身后的孩子,而是雷劫宿主,陈十三,带着凡心与雷神血,在土地公的血泪中,迈出了独自抗劫的第一步。
土地庙的烛火在暴雨中重新亮起,照亮了神像底座的刻字:\"雷劫宿主,需亲斩十八劫,缺一不可\"。而在神像背后,新的雷劫令?三正在槐树根部成型,令牌表面,隐隐映出河神庙的水鬼、村口的替死纸人,还有父亲逐渐妖化的脸。
十三握紧断剑,任雨水冲刷掌心的雷劫令,突然听见九叔在耳边低语:\"孩子,土地公的血泪,是青岚师妹在提醒你,天煞劫的真相,从来不是杀父,而是杀去你对替劫术的依赖......\"
雨声渐歇,十三望向东南方的陈家土屋,那里亮着父亲惯常留的灯。他知道,今夜之后,父亲再也瞒不住妖化的真相,而他,必须亲手揭开所有秘密,哪怕要面对的,是雷劫令上十八个死状,是父亲腕上的鳞甲,是母亲残魂里的叹息。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雨幕,十三看见雷劫令?一和?二在掌心发出微光,拼成了完整的雷龙图案。他突然明白,收集令牌的过程,就是与父亲的替劫术告别的过程,每一块令牌的缺口,都是父爱的裂痕,而他的使命,是让这些裂痕,在雷劫中重新愈合。
土地庙的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像在送别这个即将踏上真正劫数之路的少年。陈十三,握着断剑,揣着雷劫令,望向西北方的雷云,那里有他的劫数,有父亲的过去,有母亲的神格。而他知道,这一路,他不再是替劫术的囚徒,而是雷劫的主人,带着凡心,走向属于他的,真正的雷劫初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