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写了什么?”林薇的声音带着虚弱的颤音。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后颈的胎记如同被烙铁烫过,火辣辣的疼。阿宁的人偶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黑曜石的眼睛紧闭,再没了一丝生气。
夏树的视线扫过纸页上扭曲的符文,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用魂血书写的禁术记录!每一笔都透着疯狂与贪婪:
“…甲子年七月初三,引幼魂七名,置‘净瓶’温养。魂火纯净,尤以‘宁’为最,其印发光,可纳百魂而不溃…”
“宁?”林薇猛地抬头,“是阿宁?”
夏树没回答,指尖划过下一行更小的批注:“‘宁’印特殊,疑为上古‘守魂印’残片。若得此印,饲主魂力可暴涨十倍,寿延百年…”他的声音越来越冷,“陈执事…在拿阿宁的魂做试验!”
纸页翻动,后面的内容更加触目惊心。一幅幅手绘的阵法图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名字:
“…丙寅年腊月廿二,取西街鳏夫李全生魂,饲‘净瓶’。魂力驳杂,致‘宁’印波动,险些溃散…”
“…丁卯年三月初九,捕城外游魂十三,强灌‘宁’体。印光暴涨,然魂体出现裂痕,需以人血温养…”
林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阿宁蜷缩在铁笼里的样子,想起她后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胎记…原来那不是偶然,是陈执事精心挑选的“容器”标记!
“后面…还有…”夏树的声音干涩。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没有阵法图,只潦草地画着个女子侧影,发髻高挽,颈后有个淡青色的柳叶印记——和林薇的胎记分毫不差!旁边一行小字狂乱如蛇:“…终得‘守魂印’真身!林氏女印已成,待月圆之夜,取印饲主,吾道可成!”
“林氏女…”林薇浑身冰凉,“是我奶奶…”
石室剧烈震动起来!不是余震,而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轰鸣!头顶的石板簌簌落下灰尘,墙壁上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不好!”范无咎一把抓起破魂刃,“养魂阵碎了,触动了自毁机关!快走!”
夏树将《饲魂录》塞进怀里,转身去扶林薇。林薇却猛地推开他,扑向棺材!她伸手探进碎裂的养魂阵中心,不顾尖锐的石棱划破手臂,硬生生从阵眼抠出半块温热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半个“宁”字,正是阿宁人偶手里缺失的那一半!
“阿宁…”林薇将半块玉佩按在人偶心口。玉佩和人偶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嗡鸣,人偶冰冷的身体似乎回暖了一丝。
“走!”夏树拽起林薇,将她半护在怀里,冲向石墙滑开的暗门。范无咎断后,破魂刃劈开坠落的碎石。
暗门后的通道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腐臭味比石室里更浓,墙壁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滴在脖颈上冰凉刺骨。林薇抱着阿宁的人偶,每一步都牵动着后颈撕裂般的剧痛。她能感觉到,胎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被《饲魂录》的血字唤醒了。
“前面有光!”夏树低喝。通道尽头隐约透出惨白的光线,还夹杂着模糊的人声!
三人加快脚步。冲出通道口的瞬间,刺眼的白光让夏树眯起了眼。眼前是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垂着惨白的钟乳石,地面是湿滑的黑色岩石。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黑色石碑!碑身刻满血红色的符文,顶端镶嵌着七颗拳头大小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锁魂碑…”范无咎倒吸一口冷气,“陈执事竟然把轮回议会的禁碑搬到了这里!”
石碑下,十几个穿着黑袍的修士正围成一圈,为首的老者背对着他们,枯瘦的手指在碑身上快速划动,口中念念有词。他脚下,躺着七八个昏迷的村民,手腕被割开,鲜血正汩汩流入碑底的凹槽!
“他们在血祭!”林薇失声惊呼。
老者猛地回头——正是陈执事!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夏树…你果然来了。”他的目光扫过林薇怀里的阿宁人偶,最后落在她后颈的胎记上,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贪婪,“守魂印…终于成熟了…”
“陈执事!”夏树将林薇护在身后,引渡令金光暴涨,“你拿活人饲碑,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陈执事嗤笑,“锁魂碑锁的是天机!待我取印饲碑,便是新的天道!”他枯手一挥,“抓住他们!那女娃的印,我要活的!”
黑袍修士如同鬼魅般扑来!他们动作僵硬,眼中却跳动着疯狂的绿光,显然已被锁魂碑控制了神智!范无咎挥刀迎上,破魂刃带起凄厉的尖啸,瞬间劈飞两人!但更多的修士悍不畏死地涌上,将范无咎死死缠住!
夏树拉着林薇急退,但溶洞出口已被两个修士堵死!陈执事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林薇面前,五指如钩,直抓她后颈胎记!
“滚开!”夏树怒吼,引渡令化作金盾挡在林薇身前!
“砰!”
陈执事的枯爪狠狠抓在金盾上!刺耳的摩擦声中,金盾剧烈震荡,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冲击力让夏树踉跄后退,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
“区区引渡印,也敢挡我?”陈执事狞笑,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指尖黑气缭绕,直刺夏树心口!
“夏树!”林薇尖叫,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他面前!
嗤!
黑气刺入林薇肩头!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更可怕的是,她后颈的胎记如同被点燃的油桶,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瞬间吞没了陈执事的黑气,余势不减,狠狠撞在锁魂碑上!
嗡——!
锁魂碑剧烈震动!碑顶的七颗骷髅头发出凄厉的尖啸,幽绿的鬼火疯狂跳动!碑身的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整个溶洞地动山摇!
陈执事被白光震飞,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口黑血。他惊骇地看着林薇:“不可能!守魂印未成,怎会有如此力量?!”
林薇自己也愣住了。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后颈胎记涌出的白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流,驱散了阴寒。她低头看向怀里的阿宁人偶——人偶心口那半块玉佩,正发出温润的微光,与她的胎记交相辉映。
“是阿宁…”她喃喃道,“她在帮我…”
“姐姐…”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用…用光…照碑…”
林薇福至心灵!她强忍剧痛,将全部心神凝聚在后颈胎记上!胎记的白光再次暴涨,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锁魂碑!
“不——!”陈执事发出绝望的嘶吼!
白光笼罩碑身的瞬间,血色的符文如同冰雪消融!七颗骷髅头的尖啸变成哀鸣,幽绿的鬼火迅速黯淡、熄灭!碑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裂开无数缝隙!
“趁现在!”夏树眼中厉色一闪!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引渡令上!令牌金光瞬间凝成实质,化作一柄燃烧的金色巨剑!
“斩!”
金剑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狠狠劈向摇摇欲坠的锁魂碑!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锁魂碑轰然炸裂!碎石如同暴雨般四射!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席卷整个溶洞,石壁崩塌,钟乳石断裂!黑袍修士们惨叫着被掀飞,陈执事的身影瞬间被碎石淹没!
夏树用身体死死护住林薇,金盾在冲击下寸寸碎裂!一块巨石当头砸下,他猛地转身,将林薇和阿宁人偶死死护在身下!
砰!
巨石砸在夏树后背!他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滴在林薇苍白的脸上。
“夏树!”林薇的哭喊声被淹没在崩塌的轰鸣中。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林薇挣扎着从夏树身下爬出。他后背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却仍保持着护住她的姿势。阿宁的人偶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玉佩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夏树…夏树你醒醒…”林薇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气息拂过她的指尖。林薇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撕下衣襟,笨拙地包扎他后背的伤口,血很快浸透了布料。
“咳…”夏树咳出一口血沫,艰难地睁开眼,“…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薇哽咽着,“你别说话…”
夏树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阿宁人偶上。人偶心口的玉佩,光芒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阿宁…她…”
“她还在。”林薇握紧人偶冰冷的小手,“她救了我们。”
夏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冷气。他看向锁魂碑的方向——那里只剩一堆冒着黑烟的碎石,陈执事的身影不知所踪。
“走…”他艰难地吐出字,“这里…要塌了…”
范无咎从一堆碎石里爬出来,浑身是血,破魂刃断成了两截。他踉跄着走过来,帮林薇扶起夏树。
三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溶洞深处唯一的出口。身后,崩塌声依旧不断。林薇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废墟,又低头看向怀里安静的人偶。
锁魂碑碎了,陈执事生死不明。但《饲魂录》还在她怀里,那血红的字迹如同烙印,刻在她心里。奶奶的印记,阿宁的遭遇,还有她自己后颈这所谓的“守魂印”…真相的拼图,才刚刚开始。
月光从出口的缝隙透进来,照亮前路。林薇握紧夏树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又摸了摸阿宁人偶冰冷的脸颊。
“回家。”她轻声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