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疗养院的旧宅藏在城南最偏僻的巷子里,青瓦白墙早被岁月啃得斑驳,朱漆大门上的铜环生了厚厚的绿锈。林薇站在墙外,能闻到风里飘着腐叶和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香火气——像是有人在里面烧过纸钱。
“到了。”夏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攥着老烟枪留下的半截烟斗,指节因用力泛白,“金掌柜说,这宅子是当年康宁的‘副院’,陈执事用来藏‘容器’的。”
林薇摸了摸怀里的红布包,里面的银锁贴着心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老烟枪消散前,那团裹着悔恨的烟雾。“老烟枪说,钥匙在烟斗里。”她抬头看向夏树,“但我们需要先找到‘容器’的线索。”
夏树用烟斗尖敲了敲大门。铜环撞击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门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小心。”林薇攥紧药篓的麻绳,指尖凝起淡金色的净化之光,“可能有守卫。”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黑影从门后窜出,是只通体漆黑的猫,瞳孔泛着幽绿的光。它弓着背,尾巴炸成鸡毛掸子,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嚎。
“是引魂猫。”夏树低声道,“陈执事养的,专盯活人的魂。”他扬起烟斗,烟锅里残留的烟草灰簌簌落下,“别动,它认生。”
黑猫盯着夏树手中的烟斗,喉咙里的低嚎突然变成尖啸。它猛地扑过来,爪子划过夏树的衣袖,留下五道血痕。
“夏树!”林薇惊呼,抬手甩出三根银针。银针精准地刺中黑猫的眉心,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摔在地上抽搐。
夏树趁机闪进院子,烟斗在掌心转了个圈。他蹲下身,捡起黑猫掉落的一片指甲——指甲盖泛着青灰色,刻着个模糊的“宁”字。
“这是…”林薇凑近细看。
“容器标记。”夏树将指甲收进袖中,“陈执事用‘宁’字标记所有‘容器’,和奶奶当年的护身符一样。”
院子里杂草丛生,正中央有口青石井,井沿爬满青苔。夏树蹲下身,用烟斗试探井水——令牌刚触到水面,就猛地泛起红光!
“有阴火。”夏树低声道,“井里…锁着东西。”
林薇凑近,看见井水里倒映着模糊的影子——是个穿白大褂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往井边凑。她后颈的胎记,和林薇的一模一样!
“是…是她?”林薇声音发颤。
“别出声。”夏树按住她的肩膀,“引渡令在发烫,说明那东西…在回应你。”
话音未落,井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小女孩的身影猛地从井里窜出来,苍白的脸上沾着水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薇:“姐姐…你终于来了…”
林薇后退半步,撞在夏树怀里。她能感觉到,小女孩的魂体像块冰,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是谁?”
“我是…阿宁。”小女孩歪着头,“姐姐,你后颈的印记…和我一样。”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林薇的胎记,“他们说…我是‘容器’…要被喂魂…可我不想…”
“阿宁!”夏树厉喝,“谁告诉你这些的?”
阿宁的身影突然扭曲,周身冒出黑气。她的脸开始腐烂,皮肤下钻出黑色的虫豸,发出刺耳的尖叫:“骗你的!他们要把我养在棺材里!用你的魂…用所有人的魂!”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姐姐,救我…救我…”
“林薇!”夏树将她护在身后,引渡令金光大盛,“范先生!”
废墟里传来破魂刃的嗡鸣。范无咎从瓦砾中跃出,刀身劈开黑气,露出阿宁残破的魂体。“她的魂被‘锁魂咒’困住了。”他声音发沉,“有人在用她的怨气养魂。”
阿宁的魂体突然暴起,黑气化作无数尖刺,刺向林薇!夏树挡在她面前,引渡印与尖刺相撞,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尖刺穿透金光,刺中夏树的左肩——他没有躲,因为阿宁的尖刺里,缠着和老烟枪身上相同的灰黑色烟雾!
“夏树!”林薇惊呼,伸手去拔尖刺。她的指尖刚碰到尖刺,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一股暖流从胎记处涌出,顺着指尖注入尖刺。黑气发出“滋滋”的声响,竟被这股暖流融化!
阿宁的动作顿了顿。她盯着林薇后颈的胎记,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姐姐…你的印记…能克制它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棺材…在地下室…第三块青石板…钥匙…在你怀里…”
话音未落,阿宁的魂体彻底消散了。晨雾里,只留下她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话,在废墟中回荡。
康宁疗养院的地下室比想象中更阴森。夏树举着引渡令在前,金光照亮潮湿的墙壁。墙壁上布满抓痕,像是被无数魂体抓挠过。林薇跟在他身后,后颈的胎记仍在发烫,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有冰凉的气息从胎记处涌出,驱散周围的阴寒。
“到了。”夏树在一面刻满符文的石墙前停下。石墙中央嵌着块青石板,石板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缝——和老烟枪描述的“第三块青石板”完全吻合。
范无咎拿出魂钥碎片:“这应该是锁芯。”
夏树将碎片按在裂缝处。碎片刚贴上去,青石板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石室。
石室中央,停着一口朱漆棺材。棺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引魂纹,棺盖上压着块刻满符咒的玉牌。林薇刚要上前,夏树突然拉住她:“等等。”
他举起引渡令,金光照在玉牌上。符咒突然泛起红光,玉牌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非容器者,触之即亡。”
“容器?”林薇低头看向自己的后颈,“是指我?”
“是。”夏树的声音沉了下来,“老烟枪说,你是‘容器’。但阿宁说…她不想被养在棺材里。”他看向棺材,“这口棺材,应该是用来锁‘容器’的。而你…是它的钥匙。”
林薇的手按在胸口的银锁上。银锁突然发烫,和她的胎记产生共鸣。她能感觉到,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不是恶意,而是…渴望。
“打开它。”林薇轻声说。
“不行!”夏树按住她的肩膀,“阿宁的怨气还在里面,万一…”
“但阿宁说,她想出来。”林薇抬头看他,眼神坚定,“她不该被锁在这里。”她摸出银锁,放在玉牌上。银锁和玉牌同时发出嗡鸣,红光渐渐褪去,露出玉牌上的另一个刻痕——和银锁内侧的“宁”字,完美契合。
夏树瞳孔微缩。他想起老烟枪消散前说的“钥匙在烟斗”,想起林薇奶奶临终前的“康宁有光”,再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你奶奶…是上一个‘容器’。”
林薇的身体一僵。她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薇薇,要是有天你见到穿白大褂的小娃娃…替我问声好…”原来奶奶早就知道,自己是“容器”,而林薇…是下一个。
“开吧。”夏树松开手,“我护着你。”
林薇深吸一口气,将银锁按在玉牌上。银锁和玉牌同时陷入石墙,发出沉闷的响声。石室的地面开始震动,棺盖缓缓抬起,露出里面的景象——
棺材里,躺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小女孩。她闭着眼睛,后颈的胎记和林薇的一模一样,苍白的脸上却带着安详的笑容。她的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和林薇今早吃的那块,一模一样。
“阿宁…”林薇轻声唤道。
小女孩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如泉,没有半分怨气:“姐姐…是你吗?”
林薇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蹲下身,握住阿宁的手:“是我。我带你出去。”
阿宁的手很凉,却带着一丝暖意。她看着林薇后颈的胎记,笑了:“姐姐的印记…和我一样。奶奶说…这是‘守护’的印记。”
夏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引渡人不是工具,是桥梁”,此刻终于明白——所谓“容器”,不是被吞噬的容器,而是…守护的容器。
“走吧。”夏树伸出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阿宁点点头,牵住林薇的手。两人的手同时按在棺盖上,银锁和玉牌同时发出耀眼的白光。棺盖缓缓合上,石室的震动停止了。
林薇转身看向夏树,泪水模糊了视线:“谢谢你。”
夏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我们是同伴。”
晨雾从废墟的缺口涌进来,照在他们身上。范无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康宁的秘密解开了,但更大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而在更远的地方,灵枢阁的灯火依旧明亮。夏树知道,陈执事的阴谋还没结束,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林薇,有阿宁,有范无咎——他们,就是打破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