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澜的十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城市“天眼”系统的海量数据在她眼前奔涌如瀑。
那辆商务车消失在监控死角,但在它进入死角前的最后一个高清卡口,系统精准捕捉到了驾驶位一闪而过的人脸。
“身份比对,启动!”
数据库光速检索,一张档案照瞬间弹出屏幕中央——马德海,四十八岁,原铜岭矿区保卫科副科长。
履历显示,他五年前“因企业改制”离职,如今赫然是本市一家大型物业公司的高管。
“高管?”许文澜冷笑一声,指尖飞点,直接侵入银行监管系统,调取了马德海名下所有关联账户。
五年来的流水记录如同一条污浊的暗河,无数条支流汇入其中。
一笔笔标注着“咨询费”、“顾问费”的款项,从天南海北的空壳公司汇来,总额竟超过两百万!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其中一家公司的注册信息。瞳孔,骤然收缩。
那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三十年前那家神秘的“补偿金代管公司”,分毫不差!
线索,串联起来了!
许文澜没有丝毫犹豫,她没有将这颗重磅炸弹直接抛向公众,那只会打草惊蛇。
她的手指再次舞动,将这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构建成一个炫目的三维动态图谱。
每一笔黑钱的流转,都化作一条猩红的能量束,在一个巨大的虚拟网络中穿梭,最终全部指向几个若隐若现的核心节点。
她将这个图谱嵌入即将发布的《铜岭事件全息时间轴》交互网页,并巧妙地设定了分级解锁权限。
普通公众只能看到基础的事件脉络,但只要司法机关通过特定二维码扫描,整个黑暗的资金帝国,那张吞噬了无数家庭希望的罪恶蛛网,将以最直观、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与此同时,林晚的调查也有了突破。
录音中那个绝望的女声“陈桂香”,档案显示已于五年前因肺癌病逝。
但在整理其遗物时,社区人员发现了一封没有地址、也未曾寄出的信。
信封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我知道他还活着,可我不敢找。我一找,他们就会说我也疯了,会把我也关起来的……”
苏霓看到这封信时,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被狠狠刺痛。
她当即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情感破局。
她要让这对被强行分离三十年的夫妻,“见”上一面。
秋风萧瑟的墓园里,桥洞下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被工作人员搀扶着,一步步走向一座安静的墓碑。
当他看到碑上“爱妻陈桂香之墓”几个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
他颤抖着,伸出那只布满伤痕和污垢的手,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妻子的名字,仿佛那是爱人温热的脸庞。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破烂的怀中掏出一张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泛黄纸片。
那是一封家书的草稿,墨迹早已斑驳,但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香,井下冷,但俺心是热的。要是俺回不去,你记着,咱的孩子,得姓苏。”
“咔嚓。”赵小芸按下了录制停止键。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剪辑那些最催人泪下的特写,也没有配上任何煽情的音乐。
她选择将这段最原始、最粗粝的画面,完整地上传到了公益平台的账号上。
标题只有一行字:《一封迟到三十年的信》。
视频发布不到一小时,点击量瞬间破千万。
那句“井下冷,心热”,像一柄重锤,砸碎了无数网友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舆论的洪流,从同情,彻底转向了滔天的愤怒!
陆承安抓住这个时机,将一份厚重的刑事控告材料,正式递交到了检察机关。
他以雷霆万钧之势,指控铜岭矿业集团原高层及相关人员,涉嫌故意杀人未遂、伪造国家机关证件、贪污挪用公款等多项重罪!
“检察官先生,请看这里。”陆承安在庭上,指着大屏幕上的文件投影,“所有这些所谓‘自愿放弃追责’的签字文件,经国内顶级笔迹鉴定专家确认,均存在高度模仿痕迹。我们走访了超过二十位家属,他们都可以作证,从未到过所谓的签字现场!”
他话锋一转,放出另一份证据,全场哗然。
“更令人发指的是,部分被宣告‘死亡’的矿工,他们的养老金在事故后数年内,仍在持续发放。而领取这些养老金的指纹记录,经过比对,全部指向同一个人——当年矿业集团财务科长的妻子!”
陆承安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内:“我在此,正式请求检察机关启动‘跨案关联审查’程序,将矿难掩盖、身份注销、资金侵占三案并案调查!彻查到底!”
公众情绪的烈火已被彻底点燃。
苏霓敏锐地意识到,现在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将愤怒转化为行动力量的出口。
她紧急召开基金会理事会,全票通过了一项决议。
发布会上,面对无数闪光灯,苏霓郑重宣布:“苏氏公益基金会即日起,成立‘重生计划’专项基金!我们将为所有在铜岭事件中被非法注销身份的幸存者,提供全面的身份恢复协助、医疗康复支持以及后续的法律维权服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承诺:“并且,我们在此公开承诺:每一份被冒领、被侵占的抚恤金、养老金,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追讨到底!一分不少,全部返还给那些真正需要的家庭!”
话音刚落,三位幸存者的子女走上台。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举起一张父亲工作证的复印件,上面那个鲜红的“作废”印章,如同一道刺目的伤疤。
全场瞬间静默。
他在死一般的沉寂中,用压抑着巨大悲痛的声音说:“这个章,不应该盖在人命上。”
几天后,一场特殊的仪式在原铜岭矿区俱乐部的废墟上举行。
赵小芸将其策划为“身份重认仪式”。
十二位经过多方核实、确认存活的“逝者”,在家人的搀扶下,依次登上临时搭建的舞台。
没有冗长的演讲,没有悲情的音乐,只有工作人员现场打印新身份证时,机器发出的轻微嗡鸣,以及台下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他儿子手中接过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反复摩挲着,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突然,他双腿一软,朝着台下的苏霓、陆承安和所有帮助他们的人,重重地跪地叩首,老泪纵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重新做回了人!”
这一幕,通过直播镜头,传遍了全国。
直播间观看人数瞬间突破八千万,“让活着的人被看见”这一话题,以无可阻挡之势,冲上全网热搜榜首。
仪式结束的当晚,苏霓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匿名包裹。
她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枚锈迹斑斑的矿工徽章,和半页被烧焦的会议记录。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片焦黑的纸张,残留的文字在灯光下依稀可辨:“……为避免后续不稳定因素,建议采用必要医学手段,确保其长期‘稳定’……相关费用,可从预留抚恤金中列支……”在纸张的末尾,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批示:“照办。”
一股寒意从苏霓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这是赤裸裸的、有计划的囚禁和药物控制!
她正欲细看,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是许文澜的紧急来电。
“苏霓姐,不好了!我刚截获一段高强度加密通讯,有人计划今晚,将最后两名‘高危病人’秘密转移出境!目的地,疑似是境外的私人医院!”
苏霓“霍”地起身,一把抓过沙发上的外套,对门外一直待命的陆承安沉声说道:“他们狗急跳墙,想把活证据送出国!”
陆承安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让他们知道,有些账,只能在国内算清。”
屋外,雨势骤急,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上。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沉沉的夜幕。
苏霓冲向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的目光落回桌上那个寄来包裹的普通快递盒上。
匿名者……既然是快递,就一定有物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