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演示结束,邱磊回到队伍中。
“第二个同样用到三角巾的包扎方法,叫做单肩燕尾式包扎法。主要用于肩部、锁骨上方区域的外伤包扎止血……”
田医生刚开口介绍,话音未落,底下新兵们的手就像雨后春笋般“唰”地又举起一大片,比刚才更热情澎湃:
“我!田医生选我!”
“报告!让我来试试!”
“选我选我!我肩膀宽!”
此起彼伏的自荐声浪几乎要把帐篷顶掀翻,一个个眼睛放光,恨不得直接冲到前面去。
田医生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点不死心的执念,再次飘向了五班的方向,准确地说是扫向站在后排、努力把自己藏进人堆里的林白。
五班班长张维敏锐地捕捉到了田医生的视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心里门儿清这是田医生对林白那点“偶像”滤镜,这是还没碎呢。
虽然她没恶意,但小白刚才已经明确拒绝过一次了,再点名强求,就显得不太合适。
就在田医生犹豫的瞬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五班队列前排响起:“报告田医生!请您选我吧!”
是张广智!
他站得笔直,脸膛因为激动微微发红,声音格外洪亮有力。
他迎着田医生的目光,补充道:“我……我上次训练肩膀脱臼过,恢复期也特别关注过肩部的防护。
想……想近距离学习一下您这个包扎方法,以后……以后万一真用得上!” 他这理由找得有点生硬,但胜在态度极其诚恳。
张维瞄了一眼主动请缨的张广智,又瞥了眼在后面低着头、心虚地摸着鼻子的林白,心里冷哼一声:“哼,这小子为了护着林白,真是什么话都敢编!
脱臼和战场肩部负伤那是一回事吗?这借口扯得……”
不过,他倒是挺欣赏张广智这份机智和仗义。
虽然这个“脱臼学习论”有点牵强,但田医生也明白张维和张广智的用意了。
她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哎,怎么想和偶像近一点就这么难!这届新兵真不好忽悠!”
脸上却迅速换上专业的笑容:“好!这位同志,请你到前面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吧!”
她果然顺着台阶下,选择了张广智。
没有被点到名字的新兵们瞬间蔫了,失望的叹息声夹杂着小声的抱怨:
“怎么又是五班的!”
“他们五班怎么回事?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们班了吧?显眼包都让他们当完了!”
“就是就是!要是林白上,那……那我们也就认了,毕竟颜值担当。可这俩货凭啥啊?张广智那脸黑的跟包公似的,邱磊整个一馄饨脑袋……我哪里不如他们帅了?” 一个比较活跃的新兵忍不住嘀咕。
旁边立刻有人呛声:“滚蛋!没有镜子总有尿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五官,哪个能拿出来单打独斗?凑在一起都属于勉强合格线!”
“你说谁不合格?!老子比你帅多了!看看你那一脸月球表面,坑坑洼洼的,去买黄豆都不用带麻袋,一个坑装一颗,你脸上那点坑洼能装好几斤!” 被嘲讽的新兵立刻反唇相讥,专挑痛处戳。
“我靠!你他妈的嘴是真毒啊!找抽是吧?!”
“来啊!谁怕谁!练练?!”
眼看火药味就要升级,旁边不知哪个班的班长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声怒喝,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安静!!!”
他眼神如刀,扫过那几个斗鸡似的家伙,“再他妈多说一句废话,老子立刻请你们‘看报纸’!一人一张,撑到湿透为止!”
“看报纸”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所有躁动。
新兵们立刻噤若寒蝉,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没人想体验把整张报纸用汗水浸透的滋味。
风波平息,田医生走到张广智面前。
张广智身高体壮,肩宽背阔,标准的北方汉子骨架。
田医生目光在他结实的肩部线条上停留了一瞬,心中忍不住小小惊叹:“乖乖,这新兵的身材……练得也太好了吧?这胸肩背的厚度……”
但专业素养让她立刻收束心神。
她拍了拍张广智的肩部三角肌区域模拟伤口位置,面向所有新兵开始讲解:“包扎第一步原则不变!确认伤口后,用大于伤口边缘至少三厘米的无菌敷料覆盖!”
她示意性地做了个覆盖的动作。
接着,她拿起一块崭新的三角巾,利落地抖开。“看好:一手持三角巾的顶角,”
她左手捏住顶角,“另一只手置于三角巾底部的中点,”
右手精准地按在长长的底边中央处。
“将三角巾沿着这条中线……” 她双手配合,动作干净利落,
“对折!”
瞬间,一个等腰三角形的三角巾变成了一个更长的直角燕尾巾。
“现在,将三角巾的顶角朝向伤员的背部方向。” 田医生将折好的三角巾放到张广智右肩,顶角垂向他后背。
“调整好位置,让对折点落在锁骨上方附近。”
她捏起三角巾折后的两个角:“大家注意看,现在形成了两个燕尾角!一大一小!”
她分别展示了一下,“谁能猜猜,哪个角应该在肩上方,哪个在肩下方?”
新兵们非常积极回应,猜什么的都有。
等大家回答完,她直接揭晓答案:“没错!大的燕尾角在上!小的燕尾角在下!
记住口诀:大小有序,大压小!” 她特意强调。
“然后,这里会形成一个燕尾夹角。” 田医生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角,
“这个夹角大约九十度,固定好,让它正对着伤员的后颈部方向。”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夹角调整到位,轻轻搭在张广智的颈根处。
“接下来,将燕尾的底边,” 她牵引着三角巾下方较短的边缘,“环绕上臂,缠绕的位置在三角肌的下缘位置。”
她的手指划过张广智鼓胀的肱二头肌和三角肌交接的下方凹陷处。
“在这里,打一个结固定住底边!”
张广智发达的肌肉让包扎带显得有点紧绷。
田医生一边操作,一边自然地补充道:“提醒各位新兵同志,如果在战场上遇到像这位同志这样肌肉非常发达的伤员,缠绕打结时要注意力度。
太紧了影响血液循环,太松了起不到压迫止血作用。需要恰到好处地用力。当然,三角巾的剩余尾绳通常足够长,不用担心不够打结。”
打好第一个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下一步,相对侧拉紧两燕尾角!”
田医生双手分别抓住肩上和后颈垂下的两个燕尾角,用力向伤员身体的对侧方向拉紧!
张广智的身体被她这一拉,重心都微微向左晃了一下。
“拉紧后,在这对侧——也就是伤员健侧的腋下,”
田医生说着,很自然地就要侧身贴近张广智,准备绕到他左侧腋下去打最终固定的结。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张广智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从耳廓到脖子,“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田……田医生!” 张广智的声音都有点发紧,呼吸也快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开一点身体,眼神飘忽不敢直视,
“那什么……您……您把尾绳递给我就行!我……我自己在这边按着固定好它!您……您转到我前面去打结,这样……这样您能方便点,也……也省得绕了……”
他磕磕巴巴地提出建议,脸快要红得冒烟了。
站在队列前方的张维,将张广智这副窘态尽收眼底,嘴角疯狂上扬,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他赶紧握拳抵住嘴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暗戳戳的看好戏:
“呵,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时训练场上天不怕地不怕,扛圆木冲泥潭眼都不眨的硬汉张广智,竟然……竟然是个跟女医生一靠近就红透脖根的纯情小子!这反差……”
张维觉得今天这训练课值回票价了。
底下围观的新兵们,更是看得眼红心热,恨得牙根痒痒:
“靠!这小子故意的吧?!”
“装!再装!脸红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女军医这么明晃晃靠近的机会他竟然不把握住!!暴殄天物,他不行让我来!!”
“啊啊啊!凭什么是他!我酸了!田医生您看看我啊!”
“这包扎场面……怎么看着比刚才邱磊那个还让人上火呢!”
哪怕他们心里都清楚,田医生的每一个动作都标准、专业、毫无逾矩之处,纯粹是为了教学。
但他们就是忍不住代入自己——
要是站在张广智那个位置的人是自己该多好啊!
他们肯定不躲不拒绝!
田医生看着张广智爆红的脸和紧张的样子,理解地笑了笑,非但没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这新兵挺有意思,懂分寸,还知道主动和女同志保持距离和避嫌。
虽然这种场合是完全没必要。
她一个大夫能对伤员起什么心思呢。
但田大夫也不恼,该怎么教学还怎么教。
“好,谢谢你配合。那就麻烦你按住这里固定好。”
她将需要固定在腋下的那部分尾绳递到张广智手中,让他自己按在左侧腋下合适的位置。
然后,她轻盈地转身,走到张广智侧面,很顺畅地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尾绳两端,在张广智胸前靠后的位置,利落地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整个过程避免了绕到身后可能产生的更近的肢体接触,也方便了所有新兵观察打结动作。
完美的单肩燕尾式包扎完成!
张广智的左肩上,白色的三角巾呈现出清晰的燕尾造型,大角在上覆盖肩部,小角在下固定,在健侧腋下固定牢靠,既稳固又显得干净利落。
田医生退后一步,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然后面向所有新兵,朗声总结道:“为了帮助大家记忆整个流程,我再把动作要领编成口诀重复一遍:
大角压小角,上臂折线扎,大角要向后,对侧用力拉!”
“这就是完整的单肩燕尾式包扎法!都看清楚了吗?有没有没听懂或者有疑问的地方?有问题现在举手,我可以结合这位‘模特’同志,”
她笑着指了指还有点没缓过神、耳根依旧泛红的张广智,“再给大家重点讲解示范一遍!”
“没有了!”
“田医生教的好!” 底下的新兵们,尤其是其他班的,立刻识趣地大声捧场,掌声和叫好声混成一片。
田医生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笑容,利落地帮张广智解开了肩上的三角巾,示意他可以归队了。
张广智如蒙大赦,飞快地敬了个礼,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回了五班的位置,耳朵根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
他刚站定,邱磊就悄悄戳了他一下,挤眉弄眼,张广智回了他一拳,两人无声地打着暗号。
就在这时,八班的队伍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像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田医生——!五班都上去俩了,显摆够了吧?也该选选别的班的‘工具人’了吧?!给咱们其他兄弟班也留点机会啊!”
说话的正是八班的董卓,他抱着胳膊,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看谁都不顺眼的讥诮表情。
八班长站在队伍最前头,回头狠狠地剜了董卓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丫闭嘴会死吗”的怒火。
这小子上蹿下跳的,本事没多少,抹黑的本事倒是一流!
一班那俩刺头郑凯和吴泰,在被指导员和一班长联手“重点关照”了几次后,最近老实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这个董卓反倒跳得更欢了,专门膈应人。
董卓这一嗓子,还真引起了一些其他班新兵的共鸣,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附和:
“是啊田医生,轮也该轮到我们了!”
“就是,不能可着五班来啊!”
田医生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只是目光微微一闪,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这位同志说得有道理。”
她顿了顿,目光精准地投向八班董卓的位置,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那就请刚才这位积极建言献策的同志出列!”
她甚至带头轻轻拍了拍手,“大家欢迎!正好,我们一起来学习一下三角巾的双胸燕尾式包扎法!”
“噗——”
“嚯!”
“卧槽!双胸!”
田医生话音一落,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含义复杂的唏嘘和哄笑声!
“哈哈哈!董卓!让你嘴贱!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我说他怎么这么‘积极’替大家‘请命’呢!合着是给自己谋福利呢!算盘珠子打得八班长脸都绿了!”
“哼!就他那副尊容,比邱磊还磕碜点呢,也好意思往田医生身边凑合?也不撒泡尿照照!”
董卓站在队列里,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嘲笑和议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梗着脖子,努力维持着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混不吝表情,用力撞开挡路的同班战友,
歪着嘴,硬是挤出一个自以为潇洒实则更显猥琐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到场地中央。
八班长在他身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真是班门不幸啊!
呵,看来,他得效仿一班长,对这个董卓专门整点措施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班长已经要开始整顿自己的董卓,走到田医生面前站定,还故意挺了挺胸脯。
田医生就当没看见他那点小心思,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同志,请坐到那边的椅子上,双胸包扎的话你站着不方便操作。”
董卓依言大喇喇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田医生的身材。
田医生垂眸整理着新的三角巾和敷料,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闪过的一丝极其细微的冷嘲。
她从托盘里拿起两大块厚厚的无菌纱布,递给董卓:“实战中,假设伤员双胸部都有穿透伤或撕裂伤,需要覆盖敷料。请这位同志,将这两块辅料,分别贴在你模拟的‘双胸伤口’位置上。”
“啊?” 董卓一愣,下意识地接过那两团纱布,有点懵。
他看着手里的纱布,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
伤口位置?
是贴在上一点?还是下一点?
他抬头,带着点迟疑和询问看向田医生。
田医生已经拿起三角巾在抖开了,感受到他的目光,头都没抬,只淡淡地给了一个“随意,你自己看着办就好”的眼神。
董卓骑虎难下了。
他本来就是想借机凑近点,占点口头便宜或者看看美女医生,哪想到还要真刀真枪地在自己身上“贴伤口”?
看着田医生那副等着他、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心一横,也豁出去了——
反正都上来了!
于是,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董卓做出了那个让他名垂新兵连史册的动作:
他双手各捏着一块纱布,手臂弯曲,径直将两块纱布用力按在了自己军装上衣胸前那两个明显突起的位置——
正好盖住了左右胸尖!
刹那间,训练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紧接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两点式!董卓你牛逼!真贴‘两点’上了啊!哈哈哈哈!”
“人才!八班出人才啊!!”
轰然爆发的狂笑几乎要把帐篷掀翻!
尤其是六班那对活宝陈熙和刘锦飞,第一个没绷住,笑得直接互相搀扶着弯下了腰,捶着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让你丫逞能!让你丫嘴贱!报应来了吧!!”
“两点式包扎!教科书级的骚操作!董卓同志,你为教学事业牺牲太大了!哈哈哈哈!佩服!佩服!!”
董卓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他僵在椅子上,举着纱布的姿势无比滑稽,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展览的小丑。
他恶狠狠地瞪着田医生,心里破口大骂:这娘们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不说清楚位置,故意让他出丑!
可是……田医生她全程都那么专业,那么平静,他连一点把柄都抓不到!
他想得没错。
田医生确实在这个环节不动声色地戏弄了他一下。
谁让他嘴欠撩拨在先呢?
小小地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自食其果”,
这就是田医生无声的、优雅的“反击”。
田医生似是没听见震天的哄笑,也看不见董卓扭曲的表情。
她正认真地展开三角巾,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双胸燕尾包扎教学,嘴角却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你看这就是嘴贱的下场。
嗯,世界清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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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陈熙一下给刘锦飞按倒:“兄弟你不行就从了吧,哥哥我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