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班长张维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穿过训练场,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阎王脸”。
但今天,这张阎王脸后面,竟然跟着一抹极其罕见的、极其醒目的、极其柔软的——白色!
一个穿着笔挺白色军医大褂的身影!
而且,那身影明显是……女性!
“天……天天!”王强第一个失声,舌头像打了死结,声音都劈了叉,手指指着女军医的方向一直抖抖抖抖
“快……快看!女……女的!!!”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亚于看见了外星飞船降临地球。
“卧……卧槽……”张天天手里的帽子啪嗒掉在地上都忘了捡,嘴巴微张,喃喃地如同梦呓,“我踏马是出幻觉了吧?”
“妈的……有生之年……有生之年老子居然能在新兵连……见到活的……女的?!真……真不容易啊……”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刷新了。
“靠!张天天你特么有没有点出息!”邱磊立刻笑骂着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
他那双平时挺精神的眼睛,此刻也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控制不住地往那抹白色方向瞟。
女军医啊,稀有品种。
张天天瞬间回魂,立马抓住邱磊的把柄反击:“靠!邱磊你丫还好意思说我?把你丫那俩大眼珠子从人家身上抠下来再跟老子说话!都快掉出来了!”
邱磊被戳破,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强行辩解:“你懂个屁!这叫战友之间致以最崇高的注目礼!懂不懂?尊重!这是尊重!”
“尊重你个大头鬼!煤二代也顶不住是个大色狼本质暴露了吧!”张天天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粉饰。
“哼!快给我闭嘴吧你!”邱磊恼羞成怒地一把扳过张天天的脑袋,强行把他的视线扭向旁边的王强,“看看王强那小子!眼珠子都快粘人家女军医身上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王强整个人都僵直了,保持着起立时的姿势,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锁定在渐行渐近的那位女军医身上。
邱磊和张天天的斗嘴声,还有周围其他动静,似乎都从他耳朵里自动过滤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抹移动的白色和其中包裹的清丽身影。
“王强!”一声低沉的、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冷喝在耳边炸响,同时屁股上传来一股大力——“砰”!
是张广智!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王强屁股上,力道不轻,踹得王强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嗷!”王强痛呼一声,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捂着屁股,脸瞬间涨得通红。“班……班副……”
“把你这副不值钱的德性给我收起来!”张广智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自己五班这几个明显不对劲的家伙,
“别人我管不着!五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他妈再敢在脸上给我露出这副不值钱,没出息的表情,给咱们五班丢人现眼——”
他顿了顿,目光凶狠,“别怪我大脚丫子不认人!踹到你们长记性为止!”
“好好好!广智说得对!”邱磊第一个大声附和,试图转移尴尬,顺便给自己挽尊,“说实话,咱天天看着小白这张脸,我对美人还是有点抵抗力的!对吧小白?”他试图拉林白下水,缓解气氛。
“美人?”一直站在人群后面,抱着手臂,置身事外听戏的林白,终于缓缓睁开了他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
他唇角勾起,弧度冷峭,看向张天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邱磊,听起来你对‘美人’很有研究?要不要……跟我近距离‘深入’交流一下,让你看看真正的‘美人’该是什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一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那声音,在这诡异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瘆人。
“噗!”张天天第一个憋不住笑喷出来,随即又死死捂住嘴。
该!让你嘴贱!
小白那张脸那是可以随便调侃的嘛!
邱磊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想起了林白那出神入化、揍人贼疼的拳脚功夫,以及“美人”皮囊下那颗绝对不好惹的“凶残”灵魂。
他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疯狂摆动:“不不不不!小白!祖宗!我错了!我嘴贱!你不美!你帅!你是全宇宙最帅的大帅比!光芒万丈,日月无光的那种帅!”
林白轻飘飘地“嗯?”了一声,眼神依旧带着点凉意。
那眼神仿佛在说:认错态度不够诚恳?
邱磊心领神会,立马立正低头,声音洪亮:“错!我错了!深刻检讨!绝对没有下次!”
标准的认怂姿势。
“行。”林白满意地收回那迫人的视线,嘴角的冷笑终于化开一点点,却又带上了一丝玩味,
“饶你一命。不过……”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邱磊一眼,“一会儿记得报恩啊。”
“报……报恩?啥报恩啊?”邱磊懵了,
大脑cpU还在处理“握草,女军医”和“握草,要挨打”这两颗炸弹留下的余波,完全没反应过来报什么恩。
没等他想明白,班长张维那沉闷如雷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
“集合——!”
张维那标志性的、能震掉树上鸟雀的吼声再次响起,瞬间将所有新兵们游离的魂魄强行拽回躯壳。
包括还在琢磨“报恩”的邱磊,以及刚刚收回视线还在脸红的王强。
所有人都挺胸抬头,收腹提臀,目视前方,动作整齐划一。
只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混合着惊讶、尴尬、好奇和强装镇定的复杂气息。
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军医,此刻就站在班长张维侧后方一步的位置。
她个子高挑,露出一张清秀但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
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汗流浃背、面色各异的新兵,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她那身干净得刺眼的白色大褂,在周围一片泥泞汗渍的迷彩丛林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引人注目。
整个训练场的气氛,因为这抹白色的到来,变得微妙而紧绷。
张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整个新兵队伍,一直看到自己五班的队列。
嗯,勉强还行。
这帮臭小子虽然刚才差点丢人现眼,但关键时刻总算把持住了。
虽然张天天那小子眼神还有点飘忽,邱磊的耳朵尖还红着,王强更是差点把自己的脸憋成紫茄子……
但至少,他们现在腰杆挺得笔直,眼神聚焦在前方,胸膛起伏还算平稳,
没有像旁边几个班的某些家伙那样,脖子伸得像探头探脑的鹅,眼神直勾勾黏在田医生身上,活脱脱一群饿了几辈子突然见到肉骨头的哈巴狗!
张维心里那点因为手下兵刚才短暂失态而升腾的火气,稍微下去了一点。
至少,五班的脸面,在他张阎王的眼皮子底下,勉强算是保住了。
他心中满意但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向旁边站了一步,彻底将那抹醒目的白色让到了队伍正前方:
“稍息——!”
唰!整齐划一的动作,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声响。
“讲一下!”张维的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这位,是医务室的田雨竹田医生!”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郑重,:“田医生是经验丰富的军医,多次参加重大任务的卫勤保障工作!
更曾29次徒步深入各个点位进行巡诊!是我们‘钢刀团’当之无愧的‘三八红旗手’!”
“接下来,掌声有请田医生,为我们讲解基础急救技能培训!”
话音未落,整个训练场爆发出极其热烈、极其端正的掌声!
“啪!啪!啪!”
五班的新兵们挺起的胸膛绷得几乎要裂开,脖子梗得笔直,目不斜视,眼神里充满了对“三八红旗手”的崇高敬意,
掌声拍得震天响,似是要把刚才那点“不值钱”的样子彻底拍散。
稳重?泰然?必须的!
这架势,简直比接受首长检阅还要庄严肃穆。
田雨竹向前一步,迎着几十双灼热的目光,干净利落地抬手敬了个军礼。
“同志们,大家好!我是田雨竹!”
声音清亮,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沉稳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嘈杂的掌声和训练场的背景音。
“哗——”
又是一阵如同狂风暴雨般热烈的掌声。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拍得无比认真。
“谢谢大家热情的掌声。”田雨竹放下手,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温和但毫无破绽的微笑,“本次授课的内容,主要包括三项:心肺复苏术、战场止血包扎技术,以及最后的综合训练。”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布满汗渍的脸庞,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知道,大家在训练场上磕磕碰碰、流点血都是家常便饭。
但是同志们,战场环境瞬息万变,野外拉练条件艰苦,甚至是在演习场上,情况也绝非训练可比。
如果受伤后无法正确、及时地进行初步处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也可能因为延误或感染,演变成不可逆转的损伤,甚至危及生命!”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让刚才还沉浸在美女军医氛围中的新兵们,后背悄然升起一丝凉意。
是啊,训练场上磕破了皮,班长吼一嗓子“死不了!继续练!”,
但要是真在荒郊野外或者枪林弹雨的演习场上……
田雨竹敏锐地捕捉到了队伍里细微的情绪变化,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点,显得更加“可亲”了。
然后,在所有人聚焦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地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叠……让所有新兵瞬间瞳孔地震、四肢冰凉、灵魂出窍的东西!
那是一大叠!
厚厚实实、洁白崭新、散发着油墨和知识更准确说是噩梦气息的——测试卷!
田雨竹笑容可掬地晃了晃那叠能压死人的纸,声音依旧清亮悦耳,却如同魔鬼的宣告:
“所以,为了检验大家的学习成果,本次课后——”
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欣赏着底下瞬间变得惨白和绝望的脸庞阵列:
“——会有综合理论测验。题量嘛,”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卷子,似乎在掂量新兵们的承受能力,
“不算小。希望同志们务必认真听讲、仔细记忆。”
最后,她轻轻抛出那颗能碾碎所有粉红泡泡的重磅炸弹:
“不及格的同志,可是要带着试卷,去指导员的办公室——重考的哦!”
“嘶——”
集体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刚才还幻想着乱八七糟的新兵队列,瞬间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挺直的胸膛垮了,笔直的脖子耷拉了,炯炯有神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呆滞和惊恐。
玛德!现在都搞这一套了是吧?!
王强的脸从紫茄子变成了死灰色,张天天觉得自己心脏停跳了半拍,邱磊更是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美女姐姐?
天堂?
粉红泡泡?
碎了!彻底碎了!
碎得比过年剁的饺子馅还要细碎!
还要彻底!
还要残酷!
在这一大叠冰冷恐怖、散发着“指导员死亡凝视”气息的试卷面前,刚才那点因为见到异性而萌动的、不值钱的荷尔蒙,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青春悸动,
而是纯纯的考前绝望。
什么“三八红旗手”?
这分明是手持判官笔、掌握着他们能否活着走出指导员办公室命运的——
白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