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命令如同赦令,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
但指导员方圆紧随其后的话,却让各位班长瞬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斤:
“各班班长!” 方圆的声音也带着未消的余怒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回去后,好好给我起到指导工作的作用!
今晚的紧急集合,就是一本活教材!一个个兵的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那就给我狠狠地摔打!让他们记住今晚的耻辱!必须让他们尽快进入到军人的角色!听懂没有?!”
“是!指导员!” 所有班长齐声怒吼,声音洪亮,充满了决心和被施加的压力。
“带回!” 郭玉杰最后一声令下,身影在指挥台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高大威猛。
“五班!全体都有——立正!” 张维第一个炸响喉咙,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而略显嘶哑,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向右——转!”
声音刚落,林白作为排头兵,动作标准、迅捷无比地完成了一个如同教科书般的向右转,带动整个五班队伍扭转方向,动作虽然不算整齐划一,但反应速度却比其他班快了一拍。
“目标,宿舍楼!跑步——走!” 张维的口令带着一种要把眼前这群“废物”生吞活剥的狠劲。
“跟上!都给我跟上!拿出点兵样儿来!别像个娘们儿似的!” 张维紧跟在队伍侧后方,一边跑一边咆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后面兵的脸上了。
宿舍那扇沉重的木门在张维身后猛地撞上门框,发出一声闷雷般的轰响,震得整间屋子连同空气都似乎抖了几抖。
宿舍里瞬间被压缩成了密闭的罐头,窗户紧闭,门口被班长彻底堵死,一丝新鲜的空气都透不进来,
只剩下这群新兵粗重、压抑的喘息,还有一股浓烈得刺鼻的汗味和被褥的潮气在逼仄的空间里翻滚发酵。
新兵们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一丝不苟地戳在各自床铺前的水泥地上,清一色地耷拉着脑袋。
军装歪斜,有的扣子错位,有的裤腿一高一低卷着,还有的新兵脚下踩着的胶鞋居然不合脚的左右反穿,鞋带松垮垮地拖在地上。
张维沉默地转动着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一张张年轻的、却挂着不同表情的脸孔。
张天天被羞愧烧红了耳根,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前那一小块磨得发亮的水泥地;
邱磊则紧紧抿住嘴唇,下颌绷出倔强的线条,眼神闪烁间藏着压抑不住的抵触;
就连孙二满也是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发颤。
灯光下,那些未曾收敛的情绪——不服、懊恼、侥幸,明晃晃地刻在他们脸上。
终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轻易刺穿了浑浊的空气,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今天是新兵连第一晚,也是第一次拉紧急集合…”
他顿了一下,脚步声陡然加重,钉着铁掌的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咔哒作响,一步步沉重地踏过紧绷的寂静。
“你们表现得不好,我能理解。”他停在队伍中间,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响的霹雳,震得靠得近的兵身体一颤,
“但是!你们这些洋相百出的怂样,要是从五班走出去,我替你们丢人!丢的是五班所有人的脸!”
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过每一张面孔。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几乎贴到前排一个新兵的鼻尖,灼热气息喷在那新兵脸上:“你们当中有些人,是不是偷摸着还挺得意?嗯?摸着黑,衣服裤子鞋子都归位了,跑出去还能站在操场上,看别人出丑闹笑话?”
他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精准地捕捉到了几张面孔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心虚。
“心里是不是还在想:‘还好还好,丢人的不是我,老子真他妈机灵?’”张维的嘴角向上扯起一个冰冷的、带着强烈讽刺的弧度,声音陡然转厉,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像铁锤砸钉子,“那你们就给我听清楚了,你们这群蠢货全都想岔道了!”
他猛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但那迫人的威压丝毫未减。
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声音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接凿进这群新兵的脑髓深处:“部队不是江湖卖艺,单打独斗有个屁用?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儿只有一个名字:集体!
荣誉,是大家伙儿的荣誉!耻辱,也是所有人捆绑在一起的耻辱!”
空气更凝固了。
那几个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兵,此刻脸色倏地变得苍白,眼神里只剩下猝不及防的震惊和被彻底看穿的慌乱。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微弱轰鸣声。
张维猛地扬起右手,食指如同戳穿谎言的利刃,挨个点过面前每一个僵硬的脑袋。
“你们给我记住喽,”他声音不高,却像磨石擦过刀刃,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哑,
“个人表现?哼!你就是跑出一朵花来,那也只是一朵开在屎堆上的花——本质还是臭屎一坨!只有整个班真正强起来——”
他那根点出的手指骤然收拢,捏成一个爆发力量感的拳头,骨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才是一群让敌人闻风丧胆、撕碎一切的群狼!”
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转身。
张维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训话后残余的沙哑,却像淬了冰的钢钉,精准地楔入每一个新兵紧绷的神经末梢:“全体都有——一百个仰卧起坐,准备!”
没有慷慨激昂的命令,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这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一百”。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抱怨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操!不是刚做完三个七十吗??”靠墙的张天天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丝,牙齿咬得腮帮子高高鼓起,心里无声地咆哮。
“一百个……是要把兄弟们的肠子都拧出来吗?班长想弄死我们直说啊!这他妈是入伍第一天!”孙二满绝望地想着,眼前发黑,想死的心都有了。
“后悔……真他妈后悔死了!”最边上的王强嘴唇哆嗦着,悔恨的毒液顺着脊椎往上爬,“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来这鬼地方?家里舒舒服服吹着空调打游戏不好吗?非得来找这罪受!”
邱磊:…………
我特么有矿,我说啥了!!
真有!!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铁钳扼住,连一丝嘶哑的抗议都无法泄出。
身体,在意志彻底崩溃之前,已经先一步服从了命令——那是被烙进骨子里的、对“命令”二字的条件反射。
无声的咒骂在胸腔里沸腾翻滚,“噼啪”作响,却终究没有一丝溢出口腔。
整个班,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绳索猛地拽倒,“噗通”、“噗通”……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接连响起,十几具身体硬邦邦、直挺挺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脊椎骨节与粗糙的地面亲密接触,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硌痛感。有人忍不住闷哼出声,又被强行咽下。
“一——”
张维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计数,毫无波澜地响起。
新兵们咬紧牙关,脖颈青筋暴起,腹肌撕裂般剧烈收缩,竭力将沉重的上半身从冰冷的地面上“卷”起来。
“二!”
每一次卷腹,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酸涩声和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
“三!”
汗水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汹涌而下,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迅速洇开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四……”
“五……”
“六……”
…………………
“二十九……”
动作已经开始变形。有人用手肘支撑着借力,有人双腿不自觉地蹬地,换来张维更冷的一瞥。
……………
“三十五……”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被痛苦浸泡。
水泥地的寒气透过薄薄的作训服,渗入皮肉,钻进骨头缝里。
………………
“五十六……”
腹肌早已超越了酸胀的极限,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棍在里面反复捅搅。
视线开始模糊,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管摇晃着,分裂成好几个重影。
然而,在这片濒临瓦解的意志废墟中,却矗立着两座异类的“孤峰”。
一个是张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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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不改,奋斗不息!
中国共产党,成立104周年!!
愿我们伟大的祖国在党的领导下更加繁荣昌盛,国富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