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郑开叶适时地打了个圆场,笑道:“两位省长都是高人,站得高看得远,你们争论的这些,正是我这期培训想要深入学习思考的难题,如何把握好‘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边界,如何平衡‘放活’与‘管好’的关系,确实是一篇大文章。我看,接下来一个月的学习,正好可以向两位多多请教。”
他这话既缓和了气氛,也表明了自己虚心学习的态度,不着痕迹地将刚才的针锋相对化解为学术探讨。
江渊深深看了郑开叶一眼,似乎觉得这个从地方上来的常务副省长比想象中更沉稳圆融,他笑了笑:“郑省长谦虚了,请教不敢当,共同学习吧,希望你这剂‘猛药’下去,d省能药到病除,千万别像某些地方,病没治好,反而伤了元气。”这话若有所指,说完,他冲两人点点头,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看着江渊离去的背影,朱煜昌摇了摇头,对郑开叶叹道:“开叶,你别介意,他这个人心高气傲,习惯了,他们江家势力不小,资源广,他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为达目的不太计较手段的性子,总觉得别人按规矩办事是迂腐,是能力不足。”
郑开叶点点头表示理解,低声道:“理念不同,可以求同存异,但原则底线,不能突破。”
“没错!”朱煜昌重重一拍郑开叶的胳膊,仿佛找到了知音,“我就是这个意思!经济发展最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数字好看?还是为了少数人攫取利益?不!是为了增强国力,是为了普惠民生!如果发展是以破坏公平正义、透支社会信用、牺牲环境资源为代价,那这样的发展有什么意义?迟早要出大问题!江渊他们那一套,短期看可能见效快,长期看,隐患无穷!我跟他争了半辈子,不是为私怨,就是为这个‘理’字!”
郑开叶能从朱煜昌激动的话语中感受到他那份深沉的家国情怀和坚定的原则性,他想起d省c县的事情,深有感触地说:“昌哥你说得对,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有些脓疮,现在不挤破,将来会酿成大祸,我们现在辛苦一点,把规矩立好,把环境搞好,也许短期内数字没那么好看,但这是为未来打基础,是为更高质量、更可持续的发展铺路,这个道理,我相信组织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举办这次培训班了。”
“正是此理!”朱煜昌赞同道,“所以这次培训,我们更要好好学习领会上级精神,把兄弟省市的先进经验带回去,对了,开叶,你们d省那个‘强基固本’行动的具体方案,有机会可得跟我详细说说,我们Y省也有些类似困扰,说不定能借鉴一二。”
“当然没问题,随时交流。”郑开叶爽快答应。
两人边走边聊着,,刚才与江渊相遇的小小不快很快被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开始的学习的期待以及在新岗位上为国家做出更大贡献的决心,他们都明白,未来的道路上,像江渊这样的对手和不同的发展理念碰撞绝不会少,但只要秉持公心,坚守底线,脚踏实地,就一定能在时代的洪流中找准方向,破浪前行,而这一个月的学习与交流,无疑将为他们的征途增添更多的智慧和力量。
培训班的课程安排得紧张而充实,第一天就邀请了部委的领导、顶尖专家学者进行授课,内容涵盖宏观经济形势、‘放管服’改革理论与实践、营商环境评价体系、法治政府建设、数字经济治理、金融风险防控等多个方面。学员们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领导干部,但面对新理论、新知识、新挑战,都拿出了极高的学习热情,课堂讨论异常热烈。
郑开叶沉浸其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养分,他结合d省的实践,特别是“强基固本”行动中遇到的难点堵点,积极思考,踊跃发言,提出了不少有见地的问题和看法,赢得了不少同学的认可和授课老师的注意。
朱煜昌同样表现活跃,他对Y省如何在大湾区建设中更好发挥作用、如何应对国际贸易摩擦带来的挑战、如何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等问题有着深入的思考和迫切的求知欲。
相比之下,江渊则显得有些“另类”,他同样聪明绝顶,反应敏捷,但他的发言往往更侧重于“模式创新”、“政策突破”、“效率优先”,有时甚至会提出一些在现行框架下略显“大胆”甚至“擦边”的想法,比如建议在某些特定区域实行“负面清单”之外的全面放开,或者探讨如何“灵活”运用金融工具为地方政府融资等,他的观点常常能引发激烈争论,支持者认为其思想解放、敢于突破,反对者则认为其过于激进、忽视风险。
在一次关于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化解的案例讨论课上,这种分歧达到了高潮。
案例涉及一个南方某省的高负债地区,如何在不引发系统性风险的前提下逐步化解债务困境,大部分学员的发言都倾向于稳妥渐进,强调“开源节流”、“盘活资产”、“规范融资”、“转移支付”等常规路径。
轮到江渊发言时,他先是犀利地指出了案例中地方政府前期盲目举债、投资效率低下的问题,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同志们,债务既然已经形成,光是批评过去没有用,关键是要找到现实的出路。常规办法当然要用,但指望那些慢吞吞的办法来解决燃眉之急,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