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魏元,这位郑省长的前秘书,虽然现已调任产业园管委会,但毕竟是郑省长用了多年、极为信任的“身边人”,或许还能说得上话,至少能帮忙递个话、探探口风,甚至安排一次非正式的见面机会,在他们看来,魏元是泽市出来的干部,算是“自己人”,理应帮忙。
起初,泽市方面是通过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以老乡叙旧的名义,委婉地向魏元表达了这层意思,魏元接到电话后,立刻警觉起来,他深知其中利害,郑省长最反感这种拐弯抹角、公私不分的请托,更何况是涉及自身的事情,他当即以“人微言轻”、“已离开领导身边,不便插手”为由,客气但坚定地拒绝了。
泽市方面并未死心,几天后,市长王东甚至亲自给魏元打了个电话,语气更加热切,称“泽市的发展离不开省长的继续关心和支持”,“上次的事是个深刻教训,我们真心想找个机会向省长再做个深刻检讨”,希望魏元“看在老乡的情分上”,“务必帮帮忙”。
魏元倍感压力,但原则依旧,他再次委婉拒绝:“王市长,您的心情我理解,但省长的日程和态度,不是我能影响的,我相信省长对事不对人,只要泽市的工作干好了,用实际行动弥补,比什么都强。”王东听后,语气明显冷淡了些,最后说了句“那好吧,打扰了”,便挂了电话。
魏元以为此事就此作罢,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低估了对方的“执着”,也忽略了身边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不久后的一个周末,魏元加班,刘丽丽独自回了泽市娘家,刘建军夫妇见女儿回来,自然欢喜,做了一桌子好菜,饭桌上,刘建军看似无意地提起了市里最近的人事动态,唉声叹气,说自己“在副局长位子上待了快十年了,眼看年纪到了,这次要是再动不了,估计就得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了”,言语间充满了对“进步”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无奈。
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到了“贵人”身上。刘建军对女儿说:“丽丽啊,你看魏元现在虽然是在园区,但那也是省里直管的大单位,副处级了,而且,他毕竟给郑省长当过秘书,这层关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香火情,要是……要是他能有机会在郑省长面前帮我说句话,哪怕就一句,你爸我这副局长的‘副’字,说不定就能摘掉了。”
刘丽丽正在备婚,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听了父亲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她虽然不像官场上的人那么精明,但也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自己丈夫有这层关系,帮帮娘家父亲,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她含糊地应道:“爸,这事……我得问问魏元,看他方不方便。”
刘建军一看女儿口风松动,立刻趁热打铁,第二天,刘丽丽母亲又带着女儿去逛街,“巧遇”了一位据说是王东市长夫人的远房亲戚,这位“亲戚”极其热情,硬是塞给了刘丽丽好几张泽州市最高档的“百盛国际”购物中心的购物卡,面值不小,加起来近两万元,说是“一点见面礼”,“恭喜丽丽新婚”,“以后常回泽市逛逛”。刘丽丽推辞不过,又见母亲在一旁使眼色默许,半推半就地就收下了,她还沉浸在被人奉承的虚荣和即将结婚的喜悦中,完全没意识到这“糖衣炮弹”的真正分量和背后隐藏的请托。
晚上回到济州,刘丽丽还兴致勃勃地跟魏元展示那几张购物卡,说:“你看,泽市那边的人还挺热情的,说是祝贺我们结婚,正好,我们可以用这个去买点新家的装饰品。”
魏元一看那卡,再听刘丽丽轻描淡写的叙述,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他立刻沉下脸,厉声问道:“谁给的?什么时候给的?为什么要给你?你知不知道这不能收?!”
刘丽丽被魏元的反应吓了一跳,委屈地说:“就是……就是王市长家的一个亲戚,碰巧遇到的……人家一番好意,祝贺我们新婚,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钱……”
“好意?这是陷阱!”魏元又急又气,“这是变相的行贿!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冲着郑省长的关系来的!你赶紧把卡给我,我想办法退回去!”
刘丽丽见魏元如此紧张严厉,也意识到可能闯了祸,但少女的虚荣心和被呵斥的委屈让她嘴硬起来:“退什么退!都收下了怎么退?多丢人啊!不就是几张购物卡吗?至于吗?你现在又不是郑省长的秘书了,谁还管这个?我看你就是胆小!我爸说得对,你就是不懂得利用资源!你要是肯帮我爸说句话,他早就升上去了!”
“你懂什么!”魏元气得脸色发白,“这是原则问题!别说我现在不是秘书,就算我是,也绝不能收!你爸的事,那是组织考虑的事情,怎么能走这种歪门邪道?你赶紧把卡给我!”
“我不给!”刘丽丽也来了脾气,把卡紧紧攥在手里,“这是我人家给我的!要退你自己去退!魏元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现在是个副处就了不起了!你看看我那些同学的老公,哪个不比你会来事?哪个家里不比我们强?我就这么点小要求,让你帮帮我爸,你推三阻四,现在连人家一点新婚贺礼你都上纲上线!这婚你还想不想结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魏元,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为了几张不该拿的购物卡,竟然拿他们的婚姻来要挟,他感到一阵心寒和无力,一边是坚守多年的原则和纪律底线,一边是未婚妻的眼泪和婚姻的威胁,还有岳父那边隐隐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