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周启已经开始冷静地与他们沟通后续事宜，包括信息控制、事件调查、以及郑开叶不希望兴师动众的指示。
处置室内，郑开叶接起了李相宜的电话。
“开叶省长！我是李相宜！听说您在c县受了委屈！我和王东同志代表泽市市委市政府向您郑重道歉！我们工作失职！您伤势如何？我们现在正全速赶往c县……”电话那头传来李相宜焦急万分的声音。
郑开叶对着电话，语气缓和了一些：“相宜书记，一点小意外，我没事，你们也不用特地赶过来，打乱正常工作节奏，我对泽市还是非常看好的，这件事，对于泽市、对于c县，既是一个教训，也是一次检验基层治理水平的契机，我希望你们能真正重视起来，把它作为一个改进工作的突破口……”
电话那头，李相宜听着郑开叶虽然平和却含义深远的话语，心情复杂无比……
而这场因一个飞来的酒瓶子引发的轩然大波，才刚刚开始，它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必将激起层层涟漪，深刻地影响着c县、泽市，甚至更广范围的官场生态和治理逻辑，郑开叶的这次暗访，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达到了甚至超出了他最初的目的。
没有过多停留，郑开叶在见过匆匆赶来的李相宜和王东后，当晚就回了济州市。
坐在车里，郑开叶回想一路的所见所闻，他看到了很多材料上没有的东西：基层干部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依然存在，很多政策在落地过程中变了形、走了样；地区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比想象中更突出；传统产业转型的阵痛远超预期；民生领域还有太多欠账和短板；一些数字经济的繁荣，似乎更多地集中在平台和头部企业，广大的中小实体经济并未充分享受到红利……
当然，他也看到了一些亮点：某个偏僻山村的老支书，几十年如一日带领村民种果树，真的闯出了品牌，带动了全村致富；某个年轻的创客团队，在政府提供的低成本孵化器里，凭着核心技术在细分领域做到了全国领先；某个地市的新任领导，力排众议推动“放管服”改革，真正实现了“一窗办理”，得到了企业和群众的真心点赞……这些真实的、充满生命力的亮点，如同灰暗底色上的明珠，更加珍贵，也让他看到了希望和努力的方向。
“周启。”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书记，您吩咐。”周启立刻上前。
“回去之后，把你记录整理一下，形成一份内参，不署名，只客观呈现事实。”郑开叶缓缓道，“另外，通知下去，下周召开全省工信系统工作会议，范围扩大到各地市分管副市长和重点县区负责人，会议的主题……就叫‘摸清底数、精准施策、推动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研讨会’。”
“有些问题，是时候摆在桌面上好好谈一谈了，有些政策，必须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了，高质量发展，不能只停留在报告里，喊在口号上。”
“是，书记！”周启郑重应道，他知道，这次非同寻常的暗访，必将引发一场震动。
载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和沉甸甸的收获与思考，驶入暮色，向着济州的方向疾驰而去。一场基于真实洞察的变革，正在悄然酝酿。郑开叶的执政理念，经过这次“接地气”的洗礼，将变得更加务实、深邃和富有力量。
岁末的寒风掠过济州西郊广袤的土地，却吹不散全固态电池创新中心暨产业化基地里那股蒸腾向上的热浪，经过近一年惊心动魄的爬坡过坎、攻坚克难，生产线终于度过了最不稳定的阶段，进入了平稳高效的常态化运行时间。
巨大的现代化厂房内，机械臂不知疲倦地精准舞动，AGV小车沿着既定路线无声穿梭，身着防尘服的工人们在各自岗位上专注操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材料加热后的淡淡气息，以及现代化工业特有的、井然有序的韵律感，控制中心的巨大屏幕上，实时跳动着产量、良品率、能耗等关键数据，各项指标均已达到甚至超过了设计预期。
“大头，总算落地了。”站在参观走廊上，俯瞰着下方高效运转的生产线，朱煜昌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更深层次的成就感，这一年，他几乎将全部心血都倾注于此，与郑开叶既有博弈又有协作，共同顶住了来自技术、市场、尤其是孙连成副主任带来的巨大压力。
郑开叶站在他身旁，目光同样扫过那些令人安心的数据，微微颔首：“是啊，最难的阶段过去了，接下来就是稳产扩能，持续优化，打通下游应用市场。”他的语气平静，但紧抿的嘴角也泄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这个项目倾注了他太多的战略思考和政治资本，更是d省乃至国家在新一轮能源竞争中抢占制高点的关键一子，不容有失。
“几天后，孙副主任就要带队的终期验收检查组就要来了。”朱煜昌转过头，看向郑开叶，眼神有些复杂，“这次意义不同，不再是过程检查，而是对整个项目一期建设的最终考评，结果，关系到这个‘国家队’的成色认定，也关系到……很多人的评价。”
郑开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孙连成此次前来，不仅是对项目成果的检验，也是对他们这一年工作的最终定调，更重要的是，项目一旦通过终验，意味着其建设阶段正式宣告完成，将转入全面的生产经营期，按照最初的架构设计，部委派驻的领导力量将功成身退，撤回首都，这个投资巨大、意义重大的产业园，将整体移交由d省委省政府委派管理团队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