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缓?放弃?”郑开叶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鼓上,清晰地压过了空调的嗡鸣和所有不安的呼吸,“刘书记,各位同志!漂亮国这纸禁令,卡的仅仅是我们花都几个项目的脖子吗?不!”
他“霍”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爆发力,几步走到大屏幕前,手指如同标枪般狠狠戳向那刺眼的文字:
“它卡住的是我们整个国家产业升级、科技自强的咽喉!是卡住了我们民族复兴的进程!这不是花都一地之事,这是国家存亡续绝之战!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比真刀真枪更残酷、更关乎国运的战争!”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燃烧的炬火,扫视着每一位常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撼人心魄的决绝。
“他们以为,用一纸禁令就能让我们跪下?就能让我们低头认输?就能打断我们十几亿人前进的步伐?!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铿锵:
“当年!鹰嘴岩像一堵绝望的铁壁挡在河阳人面前,所有人都说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堑!结果呢?”郑开叶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们用最原始的钢钎铁锤,用几代人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把它凿穿了!凿出了一条通往希望的路!”
“今天!”他指着屏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这芯片的壁垒,这技术的封锁,就是新时代的鹰嘴岩!它看不见,摸不着,却比岩石更坚硬,封锁更严密!但它的本质,和当年的鹰嘴岩一模一样——都是压在我们头上,企图让我们低头、让我们止步、让我们永远仰人鼻息的障碍!”
郑开叶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熔岩般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沉思、或依旧犹疑的脸。
“花都!是刚刚从腐败的泥潭和经济的寒冬里爬出来的‘繁花似锦’之地!更是‘民心所向’之城!我们流了多少汗,淌了多少泪,才点燃了这希望之火,才让老百姓看到了光!难道就因为漂亮国这一纸蛮横无理的禁令,就要眼睁睁看着这火苗熄灭?看着我们刚刚破土而出的‘百花工程’胎死腹中?看着花都,看着我们整个国家,再次被人扼住喉咙,在关键领域永无翻身之日?!”
“不!”郑开叶斩钉截铁,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会议室,“绝不可能!漂亮国越是封锁,越是歇斯底里,就越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证明我们发展高科技、追求自主可控的战略,真正打到了他们的痛处!证明我们必须,也必将拥有自己的‘花国芯’!”
他挺直脊梁,如同风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花都的‘百花工程’,不仅不能停,不能缓,还要加速!我们要在科技自立自强这条最艰难、也最关键的生死战线上,为全省,乃至为全国,蹚出一条血路来!漂亮国想用芯片卡死我们?那我们就用行动告诉他们——花国人的脖子,不是那么好卡的!花都,愿意做这破壁的第一锤!”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震得窗玻璃都似乎嗡嗡作响。
常委们脸上的愁云惨雾瞬间被这惊雷劈开一道缝隙,露出了震惊、错愕,随即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热血上涌的潮红!郑开叶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磅礴气势,像一道强光,刺穿了封锁带来的绝望阴霾!
刘有为脸上的“务实”和隐隐的审视彻底僵住,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郑开叶这“不切实际”的豪言壮语,想强调现实的残酷,但看着郑开叶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焰、仿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眼睛,看着其他常委眼中被点燃的火苗,他喉咙里的话竟被生生堵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郑开叶不再看刘有为,他转向同样被震撼住的科技局长和钱明副市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战场指令。
“钱市长,陈局长!立刻行动!第一,全面梳理花都所有受禁令影响的项目和企业,建立紧急台账,评估替代方案可能性,哪怕只有一线希望!第二,动用一切资源,在国内寻找可能的替代供应商,哪怕是性能降级、成本上升,也要先保证核心系统不停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给我盯紧国内所有宣布突破关键技术、哪怕是实验室阶段成果的团队和企业!特别是那些在半导体材料、设计工具、特色工艺上有积累的‘隐形冠军’!花都愿意提供最优厚的政策、场地和启动资金,吸引他们落地!告诉他们,花都,将是他们突破封锁最坚实的后盾!”
“是!市长!我们马上去办!”钱明和陈局长被郑开叶的决断力感染,猛地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散会!”郑开叶大手一挥,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深灰色的行政夹克下摆带起一阵风。
他需要空间,需要绝对的安静。
回到市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压力。
郑开叶没有开灯,任由傍晚昏沉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染成一片朦胧的暗蓝。他一步步走到窗前,脚下是华灯初上、车流如织的花都新城。
璀璨的霓虹勾勒出林立的高楼轮廓,远处星海体育馆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见,不久前那里还回荡着万人合唱的“未来可期”。
然而此刻,这繁华璀璨的景象,在他眼中却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阴影。
芯片封锁的寒意,正透过大洋彼岸的一纸文书,无声地侵蚀着这片刚刚复苏的土地。
他缓缓抬起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两枚从不离身的核桃。一枚粗糙如北山嶙峋的脊梁,沟壑纵横,带着泥土的厚重;一枚温润如小花掌心的希望,细腻光洁,蕴含着生命的韧劲。
指尖传来熟悉的、带着体温的触感,粗糙与温润交织,如同河阳大山深处最朴素的民心,又如同花都废墟之上重新燃起的微弱却执着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