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老鬼的新西装,与瀚海资本的荒诞黎明
“钱明。”
当陆寒用那种宣告宇宙真理般的平直语调,说出这两个字时,苏沐雪感觉自己听觉系统出现了故障。
林曦那张永远紧绷的脸,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的大脑像一台被输入了悖论的计算机,瞬间宕机。
钱明?
那个满嘴“他妈的”,把红塔山当饭吃,人生信条是“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躺下”的老操盘手?
让他去统领一个即将被重构成精密战争机器的,千亿级的金融帝国?
这已经不是离谱了,这是把航母的指挥权交给了一个开拖拉机的。
“你确定?”苏沐雪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她甚至忘了去掩饰自己的失态,“陆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钱叔他……他连最基础的量化模型都看不懂!”
“正确。”陆寒的回答快得不像经过思考,更像是数据库的即时调取,“他的知识结构存在187个关键性缺陷,对现代金融理论的理解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水平。这正是他最核心的优势。”
优势?
苏沐雪和林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荒谬。
“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无法安装在装满了旧软件和病毒的硬盘上。”陆寒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像一个耐心的教师在给两个幼儿园学生讲解量子力学,“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基金经理,他们的思维都被现有的金融范式所禁锢。他们会质疑、会分析、会试图用他们过时的经验来‘优化’我的指令。那不是执行,是污染。”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钱明的大脑,是一块足够忠诚,也足够‘空白’的硬盘。我只需要把程序拷进去,他就会运行。他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相信。”
“他是我在这个混沌过渡期,唯一能找到的,完美的‘生物U盘’。”
生物U盘。
这个冰冷到极致的词汇,彻底击碎了苏沐雪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她颓然地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输了。她的爱情,她的事业,她对这个男人的所有理解,都在这一刻,被他用最无情的逻辑,碾成了齑粉。
林曦沉默了。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陆寒这套疯狂的逻辑。几秒钟后,她不得不承认,这套逻辑……是成立的。在绝对的权威和全新的规则面前,一个聪明的、有自己想法的下属,远比一个愚笨但绝对服从的下属要危险得多。
“我明白了。”林曦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设定。她转身对门口下令,“苍狼。”
墙壁仿佛蠕动了一下,苍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像一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幽灵。
“找到钱明。授权他为‘瀚海计划’代理执行官,A级权限。把这个,”林曦将一个薄如蝉翼的加密通讯器递给苍狼,“交给他。他会收到第一条指令。”
苍狼接过通讯器,没有任何疑问,转身就走。
“等等。”苏沐雪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苍狼的脚步停了下来。
林曦和陆寒的目光都投向她。
苏沐雪慢慢直起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尽了悲伤,只剩下一种近乎于死寂的平静。她看着陆寒,像在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瀚海资本伦理委员会,现在开始行使第一次权力。”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第一个提案是:在对钱叔下达任何指令前,必须先给他买一套合身的西装,一双干净的皮鞋,并安排一个专业的理发师。这是对瀚海资本cEo最基本的尊重,也是维持公司对外形象的必要条件。”
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曦皱起了眉,觉得这个要求在眼下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胡闹。
陆寒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长达三秒的停滞。他似乎在分析这个提案背后的复杂人性逻辑。
三秒后,他开口了。
“分析结果:该行为不产生直接经济效益,但能提升代理执行官的‘角色认同感’,降低其执行高压指令时的心理阻抗。同时,可对公司内部员工产生‘秩序重塑’的心理暗示。综合评估,该提案具有正面非量化收益。”
他转向林曦:“提案通过。执行。”
苏沐雪的嘴角,牵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她赢回了一点东西。不是为钱明,而是为了证明,在这个即将被冰冷逻辑统治的世界里,人性的“无用之用”,依然有它存在的价值。
……
与此同时,瀚海资本的交易室。
钱明正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四仰八叉地躺在陆寒那张人体工学椅上。
他手里攥着半瓶二锅头,脚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空酒瓶。整个交易室里,弥漫着一股宿醉的酸腐气和浓烈的酒精味。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一天一夜。
他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陆寒那小子怎么就变成了个怪物,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守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他只知道,这是陆寒的“家”,他得守着。
“妈的……”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时,交易室的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外面推开了。
钱明眯缝着醉眼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气场太强,走进来的一瞬间,整个交易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你谁啊?”钱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打了个酒嗝,“私闯民宅啊?滚出去!”
苍狼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钱明身上。
“钱明?”
“你爷爷我就是!”钱明抄起身边一个空酒瓶,指着苍狼,“再不滚,老子给你开个瓢!”
苍狼的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只是抬起手,对着衣领上的通讯器说了一句:“目标确认,精神状态不稳定,有暴力倾向。建议执行b方案。”
话音刚落,门外“呼啦”一下,冲进来四个同样穿着黑色风衣,身形彪悍的壮汉。
钱明酒醒了一半。
“我操,你们他妈的干嘛?抢劫啊?!”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手里的酒瓶却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
苍狼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和那个加密通讯器,直接拍在钱明面前的桌子上。
“钱明先生,根据‘瀚海计划’最高指令,你被任命为瀚海资本代理cEo,即刻生效。”苍狼的声音像机器一样标准,“这是你的任命文件和通讯设备。现在,请你跟我们走。”
钱明愣住了。
他低头看看桌上的文件,又抬头看看眼前这张比冰块还冷的脸,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cEo?我?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出门没吃药?还是陆寒那小子欠了你们钱,派你们来消遣老子?”
他笑得直不起腰,指着自己的鼻子:“让老子当cEo,那不是请猴子看桃园吗?不,猴子都比我强,猴子至少还认识桃子!”
苍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完。
“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钱明反问。
苍狼点了点头:“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既然A方案无效,那就执行b方案。”
钱明还没反应过来“b方案”是什么意思,就感觉两只有铁钳一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那四个壮汉架了起来,双脚离地。
“我操!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绑架啊?!”钱明剧烈地挣扎起来,那点酒劲全化成了惊恐的汗水。
“根据苏沐雪女士的提案,并经由最高指挥官批准,”苍狼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将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黑煤窑吗?!”
“一个高级西装定制店,一个私人理发会所,以及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钱明挣扎的动作停住了。
他被那四个人架着,像一条被拎出水的咸鱼,脸上写满了茫然。
西装?理发?总统套房?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新玩法?
半小时后,在全城最高档的商场里,出现了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一个浑身酒气,头发乱得像鸡窝,穿着一件皱巴巴汗衫的老头,被四个黑衣墨镜的保镖“簇拥”着,走进了一家顶级手工西装定制店。
店里的经理和服务员都看傻了。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经理硬着头皮迎上来,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
苍狼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放在了经理面前。
经理看到那张卡,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随即转变为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恐惧的谦卑。他立刻弯下腰,用一种近乎于谄媚的语气说道:“原来是贵客,请……请问有什么吩咐?”
苍狼指了指还在发懵的钱明。
“给他,从里到外,换一身最好的。一个小时内搞定。”
一个小时后,当钱明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整个店里的人都安静了。
乱糟糟的头发被修剪得整齐干练,花白的胡茬被刮得干干净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包裹着他那副虽然苍老但依旧硬朗的身板。脚上一双锃亮的布洛克皮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了一种老派教父般的威严和气度。
钱明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感觉像在做梦。
他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浑身不得劲。
“妈的,”他扯了扯领带,低声骂了一句,“这玩意儿比枷锁还难受。”
但当他走出店门,看到玻璃幕墙上倒映出的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时,他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不再只是那个郁郁不得志的老酒鬼。
从穿上这身西装开始,他成了“瀚海资本的cEo”。
哪怕,只是个代理的。
苍狼将他带到了瀚海资本的cEo办公室——那间原本属于陆寒,但陆寒一次都没用过的房间。
房间里一尘不染,冰冷而空旷。
苍狼将那个加密通讯器放在巨大的办公桌上,对钱明说:“你的第一条指令,会发送到这里。你只需要,执行。”
说完,他便带着人,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钱明一个人。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后,缓缓坐下。那张昂贵的真皮座椅,让他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桌上的通讯器,“滴”的一声,亮了。
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浮现在屏幕上。
钱明凑过去,眯着老花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
【指令001:启动“贝塔盾构”协议。清空瀚海资本现有全部头寸,不计成本,不计损益。所有资金,于三小时内,按3.:1 的比例,分别建立黄金(xAU)多头与原油(wtI)空头对冲仓位。】
钱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清空全部头寸?
不计成本?
那可是几百亿美金的浮盈!就这么扔了?
还有,黄金多头,原油空头?这两种资产在当前市场环境下,根本没有任何对冲逻辑!这他妈不是投资,这是自杀!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个比例。
3.……
圆周率?
用圆周率来建仓?!
钱明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狠狠地砸了一锤子。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大口地喘着气。
他终于明白了。
陆寒不是疯了。
他是要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去跟另一个,同样无法被理解的“神”,下这盘棋。
而自己,就是棋盘上,被推到最前面的那颗,最不起眼的……卒子。
通讯器的屏幕上,指令的下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闪烁着幽光的虚拟按钮。
【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