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莫湖。
订婚仪式。
“银行家”安东尼奥·法比安的独子。
这几个词在陆寒的脑海里撞击、融合,最后炸开,形成一片荒诞的蘑菇云。
他盯着幽灵发来的那条信息,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从胸腔里发出,很轻,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麻烦?
幽灵用了一个多么温和的词。
这不是麻烦。这是“联盟”在他精心设计的死局上,又浇上了一层滚烫的沥青,然后笑吟吟地递给他一把小勺子,让他自己挖出一条生路。
他原以为,绑架莉莉安·芬奇,是他在牌桌下偷偷藏起的一张底牌。
现在看来,他错得离谱。
那根本不是他的底牌。那是“联盟”故意丢在他脚边的一枚手雷,就等他弯腰去捡,然后欣赏他被炸得粉身碎骨时的狼狈模样。
他们知道他在找莉莉安。
他们知道他想用莉莉安当筹码。
所以,他们干脆给这个筹码镀上了一层金,一层足以将任何触碰者都烫掉一层皮的、淬了剧毒的金。
执行官的准儿媳。
这个身份,让莉莉安从一个无足轻重的“软肋”,变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图腾。动她,就是直接向“联盟”的最高层宣战。
陆寒的笑声渐渐变大,从胸腔的沉闷共鸣,变成了喉咙里无法抑制的、近乎癫狂的咯咯声。
他以为自己发布的“自首”公告,已经足够疯狂,足以掀翻棋盘。
可“联盟”用一个轻描淡写的订婚仪式,就告诉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属于“庄家”的疯狂。
“焦土”计划……
陆寒眼中闪烁的光芒,从决绝变成了炽热。
焦土,意味着不计代价,意味着玉石俱焚。如果金融市场的焦土还不够,那就把这场火,烧到现实里去。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菲的加密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考虑清楚了?要放弃吗?”苏菲的声音听起来毫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慵懒,“我刚查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你的目标,明天就要嫁入豪门了。科莫湖的婚礼,听起来就贵得要死。现在放弃,那两千万美金,就当是你孝敬我的信息费了。”
“任务继续。”陆寒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份慵懒瞬间消失了。
“陆寒,我以为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殉道者。”苏菲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你知道马可·法比安是谁吗?你知道安东尼奥·法比安在欧洲意味着什么吗?那不是地下世界的‘药剂师’,那是能让欧洲几个国家央行行长坐下来听他喝茶的‘银行家’。你让我去他的地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走他的准儿媳?你不是在雇佣我,你是在买我的命。”
“我加钱。”陆寒言简意赅。
“这不是钱的问题!”苏菲的声音拔高了,“这是能不能活着回来花钱的问题!一个亿美金,买不来我在科莫湖周边撤退的安全通道!”
“那我再加一个人情。”陆寒缓缓说道。
苏菲再次沉默了。
一个亿美金,加两个人情。
第一个人情,价值千金,重如泰山。
第二个……简直就是一张卖身契。
“你疯了。”苏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不是为了一个女人。”陆寒看着窗外,苏黎世的灯火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嘲弄的脸,“是为了……体面。”
“体面?”苏菲被这个词逗笑了,“死人可不需要体面。”
“我需要。”陆寒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我需要让那些自以为是上帝的家伙知道,疯子,是没有神可以信的。他们想看戏,我就把舞台烧给他们看。”
电话那头,只剩下苏菲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混杂着无奈、兴奋和一丝敬佩的复杂情绪。
“好吧,陆大老板。你成功说服我了。陪一个疯子,干一件足以被写进赏金猎人教科书当反面教材的蠢事,听起来……确实比在沙滩上晒太阳有意思。”
她的语气一转,恢复了商人本色:“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这次行动的风险评估,已经超出了我所有预案的上限。我需要绝对的、不受任何干扰的行动自由。时间、方式、地点,都由我来定。你只需要等我的消息。”
“可以。”
“另外,我的瑞士账户,需要再看到八千万美金。不是事成之后,是现在。”苏菲补充道,“我需要用钱,去铺一条路。一条能让我在整个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都能消失的路。这笔钱,不退。”
“已经转过去了。”陆寒说。
“联盟”给他的一个亿美金,本来是射向天擎科技的子弹。现在,这颗子弹在空中拐了一个诡异的弯,变成了一场盛大婚礼的“礼金”。
没有什么比用敌人的钱,去打他们自己的脸,更让人愉悦的事情了。
“你可真是……”苏菲确认了收款,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陆寒,“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陆。挂了,别联系我,也别为你自己祈祷,没用。”
电话挂断。
陆寒放下手机,感觉身体里那股被压抑的狂躁和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化作了冰冷的、沸腾的战意。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那份【“焦土”计划】的文档上。
第一步:自曝,引火烧身,将暗战变为明牌。
第二步:绑架,釜底抽薪,用最直接的暴力,冲垮对手的优雅和从容。
一个金融巨子,一个被誉为“华尔街黑马”的男人,此刻脑子里想的,却是最原始、最野蛮的丛林法则。
这很荒诞。
但这就是“联盟”教会他的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规则,都只是笑话。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另一部手机,那部他认为除了钱明和苏沐雪,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号码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来自意大利的号码。
陆寒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接通了电话,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男声,带着一口纯正的、带着贵族腔调的牛津英语。那声音像是在壁炉边,品尝着上好的雪茄,悠然自得。
“是陆先生吗?”
陆寒的心,沉了下去。
“我是安东尼奥·法比安。”
那个声音没有等陆寒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中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切中又透着无法拒绝的威严。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打扰你。我听说了你在金融市场上的一些……壮举。真是年轻有为,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陆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出声。
“明天,是我的儿子马可,和莉莉安·芬奇小姐订婚的日子。在科莫湖畔的庄园里,一场小小的家庭聚会。”
安东尼奥·法比安顿了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似乎对莉莉安小姐……也很有兴趣。与其让我的安保主管们,在你踏上意大利国土的第一秒,就用一些不太友好的方式‘请’你离开,我更倾向于用一种更体面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我个人,非常欣赏有勇气的年轻人。”
“所以,我正式邀请你,陆先生。来参加我儿子的订婚宴。”
“请柬,已经以电子版的形式,发到你的邮箱了。”
ps:面对“银行家”这份死亡请柬,陆寒会选择单刀赴会,还是另有奇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