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屏幕的黑暗，如同一声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幽潭的水面依旧在翻滚，那些细微的气泡不断上涌，破裂，带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臭氧又混合着某种金属电离的奇特气味。
“后退！全体后退！建立防御圈！”赵擎天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压低声音怒吼，同时一把将离水边最近的苏清影向后拉去。
四名“磐石”队员反应极快，外骨骼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瞬间散开，举起手中的脉冲步枪和便携式护盾生成器，警惕地对准剧烈翻涌的潭面，组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他们的面甲上各种传感器指示灯疯狂闪烁，试图捕捉任何异常信号。
林枫没有动。他的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并非出于勇敢，而是因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本能和意念的感知。
那恐怖的惨白色光芒爆发时，他感到自己的“神”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剧痛过后，留下的并非一片空白，而是一种奇特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这种嗡鸣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回响在他的意识深处，与潭底深处某种尚未平息的能量波动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他的气血在这嗡鸣下微微加速，丹田内的那一点“丹劲”似乎也变得活跃起来，自行缓缓旋转，试图适应或者说“解读”这种外来干扰。
“林枫！后退！”赵擎天见他不动，再次低喝。
“等等…”林枫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他闭上眼睛，全力运转意念，试图捕捉和分析这直接作用于他精神层面的“噪音”。
这不是攻击…或者说，不完全是。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能量逸散，一种强大的能量爆发后残留的“回声”，充满了混乱、破碎、非人的特质，但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他努力过滤掉那些混乱的能量杂波，将意念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延伸向潭底，如同在雷区中排雷。
“你发现了什么？”苏清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奇特的生物场探测仪，屏幕上的读数正在疯狂跳动，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声音…或者说，震动…”林枫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用科学可以理解的方式描述，“一种高频的、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能量震动残留。很强，但正在衰减。”
苏清影看了一眼自己仪器上那爆表的异常生物场读数，又看了看林枫紧闭双眼、额角青筋微显的样子，果断道：“尝试记录它！频率、振幅、任何调制模式！这可能是关键数据！”
她迅速将探测仪的感应端对准林枫的太阳穴附近（避免直接接触），同时将另一个指向潭水方向。
“赵队长，干扰太强，无线传输可能被截获或污染。我需要物理连接！”苏清影语速极快。
赵擎天骂了句脏话，但还是立刻从战术背包里扯出一根高屏蔽的数据线，扔给她。
苏清影将数据线一端接入探测仪，另一端接入她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加固的离线分析终端。屏幕上开始滚动记录那无法被常规设备捕捉的、源自林枫感知的异常波动。
林枫的眉头越皱越紧。随着他意念的深入，那混乱的嗡鸣声逐渐开始分化，不再是单一的噪音，而是变成无数细碎的、断裂的“音节”。仿佛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同时呓语，却又无法组成任何有意义的词句。
痛苦…恐惧…撕裂…冰冷…分解…
这些并非具体的词语，而是更原始的、直接传递的情绪碎片和感官碎片，充满了绝望和非人的体验。
就在他快要被这信息的洪流淹没时，忽然，一个相对清晰、但又极其微弱的“信号”片段，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闪亮的贝壳，被他捕捉到了。
那不是一个声音，更像是一段凝固的“意念影像”，镶嵌在狂暴的能量残留中：
…冰冷的金属墙壁（是潜水器内部？）…红色的警报灯疯狂旋转…屏幕上一串陌生的符号飞速滚动…一只带着战术手套的手，狠狠拍在一个巨大的、刻着三个交错椭圆标记的红色按钮上…剧烈的震动…然后是一种…解脱般的平静？…最后的光影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金属圆盘，从控制台的某个隐秘插槽中弹射而出，消失在翻滚的水流和黑暗里…
这段影像极其短暂，不足零点一秒，却耗尽了林枫极大的心神。他猛地睁开眼睛，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怎么样？”苏清影和赵擎天几乎同时问道。
“有…东西…”林枫喘了口气，指着依旧翻滚的潭水，“下面…不只有能量残留…还有…信息碎片…像是…临终记录…”
他快速而简洁地描述了那段意念影像，特别是那只手拍下按钮和那个弹射出的银色金属圆盘。
“弹射逃生？黑匣子？”赵擎天立刻反应过来，“如果是真的，那东西可能记录了事发前后的一切！”
“那个按钮…可能是自毁程序启动器？或者是某种信息紧急转存装置？”苏清影思维飞速运转，“那个银色圆盘…如果能在那种攻击下保存下来，其材质和技术一定非同一般！必须找到它！”
希望重新燃起，但很快又被现实浇灭。
潭水依旧翻涌着异常的能量，水下机器人刚下去就瞬间报废，谁敢下去？怎么找？
“能量读数正在缓慢下降。”苏清紧盯着终端屏幕，“但这种衰减速度…至少还需要数小时才能降到安全阈值以下。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谁也不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变数。那个“清洁工”是否会再次出现？其他势力是否会嗅到味道赶来？
林枫感受着体内依旧活跃的气血和那奇特的共鸣感，忽然开口：“或许…不需要等它完全安全。”
他看向幽深的潭水，眼神变得锐利：“那种能量场似乎…对我的‘神’有某种特殊的相互作用。它干扰我，但我也能一定程度上感知和预测它的流动。如果时间很短，或许我能避开最强的能量节点。”
“你疯了？！”赵擎天第一个反对，“下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那玩意儿瞬间就能把机器人熔了！你血肉之躯下去送死吗？”
“不是直接对抗。”林枫摇头，意念在体内流转，调整着状态，“是利用感知，寻找缝隙。就像…在雷区里找路。而且，目标很小，不需要长时间搜索，只要定位就行。”
他看向苏清影：“苏研究员，你的仪器能根据我刚才提供的波动特征，大致锁定那个‘圆盘’可能散发的特殊信号吗？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
苏清影手指飞快地在终端上操作，调出刚才记录下的、与林枫描述影像同时出现的能量波动模式。
“可以尝试建立一个临时滤波模型，重点捕捉这种特定的谐振频率…但范围不会很精确，而且干扰依然极大。”
“有一个大致方向就足够了。”林枫开始做简单的热身动作，气血缓缓加速，意念高度集中，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不行！太危险了！”赵擎天挡在他面前，“我是行动负责人，我不能让你…”
“赵队长，”林枫打断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是目前最快、也可能是唯一的方法。老雷可能用命换来了这条线索，我们不能等。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与潭底隐隐共鸣的丹劲：“…我觉得，我能行。”
这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国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对自身和环境的精准把握产生的直觉。风险极大，但他感知到的并非十死无生，有一线生机。
苏清影看着林枫，又看了看屏幕上那复杂而危险的能量场模型，咬了咬牙，将终端屏幕转向他：“模型初步建立好了。能量场并非均匀分布，有强弱起伏。 strongest的区域集中在东南象限，你要找的信号源…根据碎片推算，大概率在西北象限边缘，深度约120米处。但那里依旧有中强度辐射，只能短暂停留，绝对不能超过十秒！”
她将一个微型防水信标塞给林枫：“找到后，贴上这个，我们可以用磁力绳尝试远程回收。千万小心，一旦感觉不对，立刻返回！”
林枫接过信标，点了点头。他脱掉外套，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高强度纳米泳衣（基地标准装备），做了几个深呼吸，意念彻底沉入丹田，身体状态调整至巅峰。
“给我一根安全绳，不用承重，只是方向指引和紧急信号。”他对赵擎天道。
赵擎天脸色铁青，但还是示意队员抛过来一根极细但坚韧的高分子绳索，一端系在林枫腰间，另一端握在手里。
“每三十秒，我会轻拉一下绳索，你回应一下，确认安全。如果连续两次没有回应，或者你发出紧急信号，我会立刻把你拉上来！”赵擎天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林枫最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翻滚的潭水，眼神一凝，再无犹豫，一个鱼跃，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水中。
水面下的世界，光怪陆离。
并非视觉上的，而是意念感知上的。无数混乱的能量流如同狂暴的暗流，冲击着他的意识。那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嗡鸣无处不在。
他如同在漆黑的、布满无形刀刃的迷宫潜行，全靠那超乎常人的“神意”感知，提前规避开那些能量高度凝聚的危险区域，沿着苏清影指示的西北象限，不断下潜。
压力增大，光线彻底消失。冰冷刺骨。唯有腰间每隔三十秒传来的轻微拉力，提醒着他与水面世界的联系。
他全力运转内呼吸，心跳减缓至最低，最大限度减少氧气消耗和自身能量辐射，如同一个融入黑暗的影子。
八十米…一百米…一百一十米…
越往下，那种诡异的能量压迫感越强，意念感知受到的干扰也越大。他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速度慢了下来。
终于，接近一百二十米深度。按照苏清影的指示，目标区域应该就在附近。
他悬浮在冰冷漆黑的水中，彻底放开意念，如同雷达般扫描四周，同时仔细感受着那特定的“谐振频率”。
来了！
左下方，大约十五米外，一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信号，穿透混乱的能量背景，被他捕捉到！
就是那里！
他立刻向那个方向潜去，同时规避着沿途几处能量异常活跃的区域。
很快，在强光水下探灯的照射下（功率调到最低，避免刺激能量场），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半埋在淤泥和碎岩中的、约莫巴掌大小的银色金属圆盘。造型流畅，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接口或按钮，只有在中心位置，刻着一个熟悉的、三个交错椭圆中心带孔的标记！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但与周围毁灭性能量截然不同的平稳波动。
找到了！
林枫心中一喜，立刻向前游去。
然而，就在他距离圆盘只剩不到五米时，异变陡生！
他腰间的安全绳，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毫无规律的疯狂拉扯！这不是赵擎天约定的信号！
同时，他佩戴的微型水下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极度嘈杂、夹杂着脉冲干扰和…惨叫声的噪音！
水面出事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前方那原本平静的银色圆盘，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活，表面的那个奇异标记猛地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周围原本就混乱的能量场，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无数惨白色的能量电弧如同被惊扰的蛇群，从潭底的泥沙和岩缝中窜出，向着林枫和那个圆盘蜂拥而来！
林枫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