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林枫只身一人,来到了位于帝都北郊、占地极广、戒备森严的林家祖宅。
与慕容家的现代奢华、司徒家的阴森古堡不同,林家祖宅是真正的百年世家底蕴,青砖黛瓦,飞檐斗拱,处处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与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规矩和冷漠。高耸的朱红大门如同巨兽的口,沉默地敞开着,但门内肃立的两排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护卫,却无声地彰显着这里的威严与不容侵犯。
林枫今日并未刻意收敛气息,龙婴后期的修为自然流露,虽不张扬,但那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却让门口那些修为不俗的护卫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紧张。他们早已收到严令,今日这位归来的“少爷”,已非吴下阿蒙,乃是连司徒家都能只手覆灭、连老祖都需郑重对待的恐怖存在。
“林枫少爷,家主已在‘听涛阁’等候,请随我来。”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管家模样的老者快步迎上,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显然是林家的核心老人。
林枫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跟着老者踏入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深宅大院。
穿过重重庭院,廊回路转,沿途所见的下人皆垂首肃立,不敢直视。整个林府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和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最终,管家将林枫引至一处位于人工湖心、环境清幽的雅致阁楼前。
“家主就在里面,少爷请自行入内。”管家躬身说完,便悄然退至远处等候。
林枫站在阁楼门前,神识早已将内部情况探查清楚。阁楼内只有一道气息,略显苍老,带着金丹巅峰的修为波动,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心绪。
他推门而入。
阁楼内陈设古朴,燃着淡淡的檀香。一位身穿紫色唐装、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湖景的老者,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林家家主,林镇南。
与数年前相比,他显得苍老了许多,眉宇间的威严依旧,但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疲惫与沧桑。他看着走进来的林枫,那张与记忆中儿子林啸天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棱角分明、气势迫人的年轻脸庞,让他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与刺痛。
祖孙二人,时隔多年,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再次相见。
没有温情,没有寒暄,只有无声的对峙和流淌在空气中的、冰冷而沉重的过往。
“你来了。”林镇南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来了。”林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我父母的遗物,在哪里?”
他没有称呼“爷爷”,直接切入主题。对于这个当年默许甚至可能参与逼死他父母的老人,他心中难有半分亲情。
林镇南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被掩饰下去。他走到一张紫檀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紫檀木盒。
“这就是你父母留下的东西。”林镇南指着木盒,语气复杂,“是你母亲当年……拼死送回来的。她临终前传回讯息,嘱托我,在你拥有足够实力,至少达到金丹后期,并且……展现出龙族血脉特征时,才能将此物交给你。”
林枫目光落在那个木盒上,神识扫过,木盒本身似乎有特殊的禁制,隔绝了他的探查。他心中一动,母亲竟然早有安排?
“为什么?”林枫看向林镇南,问出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问题,“当年,你们为什么要逼死他们?就因为所谓的家族规矩?还是因为……他们守护了不该守护的东西?”
林镇南身躯微微一震,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逼死你父母的,并不仅仅是林家的规矩,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触怒了某些不能触怒的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空,声音低沉而沙哑:
“二十多年前,你父亲林啸天,是我林家最杰出的天才,惊才绝艳,有望带领林家走向新的巅峰。你母亲云素心,来历神秘,但温柔贤淑,与你父亲情深义重。他们本应是林家最耀眼的一对。”
“一切的转折,源于一次秘境探险。你父母在其中,偶然得到了一件东西……或者说,触及了一个惊天秘密。关于‘起源’,关于‘钥匙’,关于……巡天者。”
听到“巡天者”三个字,林枫眼神骤然锐利。
林镇南继续道:“具体的秘密,他们并未完全告知家族,只言片语中,提及那关乎整个世界的存亡,也蕴含着超越想象的力量和危险。他们本想将秘密深埋,却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
“很快,一股神秘而恐怖的力量找上了门。那不是世俗的力量,甚至超越了寻常的修行界。他们自称‘巡天者’,冷漠、强大,视众生如蝼蚁。他们要求林家交出你父母,以及他们得到的东西。”
“当时的林家,在内忧外患之下,我……我做出了一个让我悔恨终生的决定。”林镇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选择了妥协,试图交出你母亲(因她来历不明,被怀疑是秘密的关键),以保全家族和你父亲……我以为,牺牲一人,可以换取家族的平安和你父亲的未来……”
“但我错了!”林镇南猛地转身,老眼通红,充满了悔恨,“我低估了你父亲对你母亲的感情,也低估了那些‘巡天者’的冷酷!你父亲誓死不从,带着你母亲叛出林家!而巡天者……他们根本没有放过林家的意思,依旧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并扬言,若不能找到那件东西,便将林家从世间抹去!”
“后来……后来便传来了他们的死讯……在边境的一场‘意外’之中……”林镇南的声音哽咽,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我知道,那绝不是意外!是巡天者,或者……是其他觊觎那秘密的势力下的手!”
“所以,你为了保全林家,就默许了这一切?甚至可能……提供了帮助?”林枫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刺向林镇南。
林镇南颓然倒地,无力地靠在窗棂上,惨笑道:“是……我有罪……我懦弱,我无能!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被逼上绝路!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中度过!”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枫,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求与最后的希望:“林枫,我知道你恨我,恨林家。这是应该的。但这个盒子,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它或许关系着当年的真相,也关系着你的未来!拿走吧!离开帝都,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巡天者……他们太可怕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看着眼前这个悔恨交加、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老人,林枫心中没有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个紫檀木盒。盒子入手沉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他血脉隐隐共鸣的气息。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枫看着林镇南,语气斩钉截铁,“父母的仇,我会报。巡天者,我会去面对。这背后的真相,我会亲手揭开。”
“林家如何,与我无关。从你们放弃我父母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林家的人。”
说完,他不再看瘫软在地的林镇南,拿着木盒,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听涛阁。
外面的天空,愈发阴沉,雷声隐隐。
林枫知道,当他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或许就是真正风暴降临的时刻。
但他,无所畏惧。
(第21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