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像融化的月光淌在车厢里。夏小星把顾衍之的西装外套搭在腿上,雪松味混着礼服的珍珠香,在鼻尖缠成软软的团,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顾衍之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比平时低了半度,像怕惊扰了什么。
“有点。”她往车窗上靠了靠,玻璃微凉,刚好贴在发烫的脸颊上。窗外的夜景像被打翻的调色盘,路灯是暖黄的点,霓虹是流动的线,飞快地往后退,倒像她画的漫画分镜,一帧帧都是温柔的模糊。
顾衍之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暖风拂过,夏小星缩了缩脖子,外套从腿上滑下来,露出礼服裙摆上那颗被她拽下来的珍珠,刚才下车时忘了放回去,此刻正硌在掌心,像颗小小的暖石。
她摩挲着珍珠,突然想起晚宴上顾衍之说的“怕被画成花心大萝卜”,忍不住弯了嘴角。这位顾总,明明是能在董事会上用数据砸晕对手的人,偏偏在她面前,连“怕被画”都藏不住,像只把尾巴藏在身后却露出半截毛的狐狸。
“那个……”
顾衍之突然开口,钢琴曲的间隙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夏小星转过头,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着淡淡的白,侧脸被路灯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怎么了?”她把珍珠攥在手心里,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顾衍之的目光没看她,直直落在窗外掠过的夜景上,街灯的光在他睫毛上跳了跳。他顿了顿,才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别扭,像小孩子攥着糖却不好意思开口要:“你画的狐狸,能不能给我留一只?”
夏小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她画的狐狸?是《星际小狐狸》里那只总爱翘尾巴的主角,还是给游戏Npc设计的那些圆滚滚的狐狸侍从?她记得游戏人设里的狐狸角色早就定稿了,每个都有专属的剧情,连尾巴翘的角度都标得清清楚楚,顾衍之当时还拿着设计稿,在“反派狐狸尾巴弧度”那栏批注了“再翘半寸更灵动”,现在怎么突然要起狐狸了?
顾衍之像是被她的“啊”戳破了什么,耳尖倏地红了,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往回缩了缩,像在解释,又像在给自己找台阶:“游戏里的小狐狸……都给了Npc。我想要一只……单独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钢琴曲里:“画在我的办公室挂着,就……就一只。”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像怕被风吹走似的,尾音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听得夏小星心里“咯噔”一下,软得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
原来高冷总裁也会有这种“幼稚”的请求。
她想起顾衍之的办公室,黑白灰的极简风格,墙上挂着的都是游戏数据图表,唯一的“装饰”是她画的那幅火箭筒漫画,被他装在精致的相框里,摆在办公桌正对面。现在,这位连笔筒都要选纯黑哑光款的人,居然要一只“单独的小狐狸”挂在办公室?
“为什么突然想要这个?”夏小星故意逗他,指尖在珍珠上转了个圈,“顾总办公室不是只摆‘有用’的东西吗?小狐狸能帮你改代码还是能帮你谈合作?”
顾衍之被问得噎了一下,侧脸的红漫到了耳根。他咳了两声,眼睛还是盯着窗外,语气却硬了半分,像在嘴硬:“……装饰。办公室太素了,林舟说挂点画能显得‘有烟火气’。”
“林舟说的?”夏小星挑眉,“我怎么记得林舟上次说‘老板您的办公室像冰窖,摆盆仙人掌都怕被冻成标本’?”
这话戳中了要害,顾衍之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抖,差点错过一个红灯。他没再接话,车厢里只剩下钢琴曲的流淌声,和他越来越重的呼吸。显然,这位“找借口大师”已经词穷了。
夏小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甜像泡发的糯米,涨得满满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漫画小号里,粉丝总说“顾总看小星老师的眼神,像想把全世界的糖都捧给她”,以前她还觉得夸张,现在倒觉得,或许粉丝比她更懂他藏在冰山下的热。
“好啊。”
她轻轻开口,钢琴曲刚好到了温柔的高潮,她的声音混在音符里,像撒了把糖。
顾衍之猛地转过头,黑眸里亮得像落了星子,连带着方向盘都偏了半寸,差点压线。“你……你说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像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好啊。”夏小星笑着往他那边凑了凑,礼服的珍珠蹭过外套,发出细碎的响,“给你画只最大最胖的,就挂在你办公桌对面,天天盯着你改文件。你要是改得慢了,它就冲你龇牙;改得快了,就摇尾巴给你看,怎么样?”
顾衍之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浅浅的纹。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发。指腹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暖得她头皮发麻,连带着心里都酥酥的。
他的动作很轻,像怕碰坏了什么,碰了一下就飞快收回,手还僵在半空,耳尖红得像被夕阳染透的云。
“开车呢,顾总。”夏小星故意板起脸,心里却笑得像揣了只偷到糖的小狐狸。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握稳方向盘,只是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连带着车窗外掠过的夜景,都像是被他的笑意染甜了。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夏小星把顾衍之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珍珠被她小心地别回礼服领口,明天还得还给他,总不能真把人家礼服拆了。
洗漱完坐在书桌前,她却没了睡意。台灯的光落在数位板上,映得屏幕泛着淡淡的蓝,像片安静的海。她点开绘画软件,笔尖悬在画布上,突然想起顾衍之刚才的样子,他说“要只单独的小狐狸”时,眼神里的期待藏不住,像个站在玩具店门口的小孩,明明想要得紧,却偏要装作不在意。
夏小星的心跳软了软,指尖在压感笔上轻轻一按,画布上落下个圆圆的脑袋。
她要画只什么样的小狐狸呢?
要像他,还是像她?
她想了想,先给小狐狸画了对圆溜溜的眼睛,眼珠涂成深黑,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再点上两撇高光,像顾衍之看她时的眼神,总是藏着星星。然后是尾巴,不能太翘,也不能太耷拉,要画成半卷的样子,像他藏不住的在意,明明想圈住什么,却偏要松半分。
画到身体时,她故意画得圆滚滚的,爪子短短的,像刚偷吃完蛋糕的小馋鬼。她想象着这只狐狸蹲在顾衍之的办公桌上,旁边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亮着代码,狐狸却歪着头看他,尾巴尖轻轻扫过键盘,像在催他快点画完陪自己玩。
“这样才对。”夏小星对着屏幕里的小狐狸笑,指尖在它头顶加了撮炸毛的毛,像她自己偶尔乱糟糟的头发。
画到背景时,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画办公室的白墙,而是画了片暖黄的光晕,像顾衍之办公室那盏落地灯的光,刚好把小狐狸裹在中间,温柔得像块融化的黄油。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画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夏小星盯着屏幕里的小狐狸,突然想起顾衍之偷拍她时的样子,他当时一定很紧张吧,指尖按快门时会不会像现在的她一样,有点发抖?
她保存好画稿,命名为“给顾总的专属狐狸”,然后关掉数位板,起身去倒水。路过客厅时,瞥见沙发上搭着的帆布包,想起里面那支笔帽刻着狐狸的画笔,突然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连画只狐狸都要藏满小心思。
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她刚才偷偷存的、粉丝p的“大灰狼护小狐狸”对比图。照片里的顾衍之半搂着她,像座沉默的山,而她抓着他衣角的手,紧得像握住了全世界。
夏小星把手机贴在胸口,听着里面传来的、自己有点快的心跳,突然期待明天快点来。
她想看看,当顾衍之看到那只圆滚滚的小狐狸时,耳尖会不会红得像今晚一样,又会不会假装淡定,说一句“画得还行”,却在转身时,偷偷把画框擦了又擦。
月光漫过床头,落在那幅刚画好的狐狸图上,仿佛能听见小狐狸轻轻的呼噜声,像在说:“明天见呀,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