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了“观察者”的信标,一股无形的紧迫感笼罩了小队。敌人不仅来过,还留下了眼睛。伊莎立刻重新计算路径,选择了一条更加迂回、但也可能更隐蔽的路线前往“镜像回廊”。
“我们必须假设行踪已经部分暴露,”伊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观察者’在此地活动时间可能比我们更长,对某些区域的理解或许更深。保持最高警戒。”
众人点头,气氛更加凝重。萧辰在希雅和米迦勒的持续帮助下,精神创伤稍微缓解,但灵魂深处依旧传来隐隐刺痛,那是强行修复古老核心和承受记忆冲击的后遗症。
他们跟随着伊莎,在无数漂浮的碎片间穿梭。这些碎片不再是单纯的自然景观,偶尔能看到更多文明的遗骸——断裂的金属梁柱、焦黑的星舰装甲、甚至还有风格迥异的雕像残躯,它们无声地诉说着这片位面埋葬了多少辉煌与悲剧。
终于,一片奇异的区域出现在前方。
那并非由实体碎片构成,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如同由无数破碎镜面拼接而成的空间。这些“镜面”大小不一,角度各异,映照出周围景象的同时,又将其扭曲、折射、复制,形成光怪陆离、令人头晕目眩的无限回廊。光线在其中被反复折叠,明明灭灭,仿佛有无数个世界在其中生灭。
“这就是‘镜像回廊’,”伊莎停在边缘,湛蓝的眼眸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视觉信息在此地完全不可信。空间坐标会被折射扭曲,一步踏错,可能被传送到回廊的任何角落,甚至直接抛入空间乱流。”
她抬起手臂,扫描光束射入回廊,反馈回来的数据复杂得令人头皮发麻。“跟我保持三步距离,严格遵循我的脚印。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景象,包括你们自己或同伴的倒影。”
伊莎率先踏入回廊。她的脚落在某块看似虚空的“镜面”上,那镜面却泛起涟漪,稳稳地承载了她。她每一步都落在看似不可能的角度,身体时而倾斜,时而几乎倒立,但动作依旧精准稳定。
萧辰等人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踏入回廊的瞬间,一种强烈的迷失感袭来。前后左右上下都是无数个自己、无数个同伴的扭曲倒影,它们动作不一,表情怪异,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有的甚至露出狰狞的面孔。声音也被扭曲,同伴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近在耳边低语。
“集中精神!忽略视觉和听觉干扰!”米迦勒低喝一声,圣光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稳定的锚点,帮助众人稳定心神。希雅的月光龙力也弥漫开来,带来一丝清凉的宁静。
萧辰紧盯着伊莎的背影,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倒影,一步步踩在她刚刚落足的地方。脚下的触感时而坚硬,时而柔软,时而甚至感觉像是踩在水面上,空间规则在这里完全混乱。
行走在这片光的迷宫之中,时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周围的镜像开始出现异常。
一些倒影不再仅仅是模仿,它们开始出现延迟,或者做出与本体截然不同的动作。一个“白牙”的倒影突然对着本体龇牙咆哮;一个“薇拉”的倒影在阴影中举起匕首;甚至有一个“萧辰”的倒影,脸上露出了与萧辰此刻凝重表情完全不符的、充满贪婪与渴望的诡异笑容!
“回廊在映射我们内心的波动,”伊莎头也不回地警告,“负面情绪和潜意识的恐惧会被放大、具现化。保持内心平静,不要被它们影响!”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在灵魂受创、精神疲惫的状态下。
萧辰看着那个露出贪婪笑容的“自己”,心脏猛地一跳。他想到了系统那庞大的债务,想到了领地处境的不易,想到了对力量的渴望……那个倒影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笑容越发扭曲。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低语声,开始钻进每个人的脑海。那声音混乱而充满诱惑,时而像是亲人的呼唤,时而像是敌人的嘲讽,时而诉说着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恐惧……
“……还不够强……你需要更多力量……”(对萧辰)
“……圣光……真的能净化一切黑暗吗……”(对米迦勒)
“……龙族的骄傲……在根源面前……一文不值……”(对希雅)
“……野兽……永远只是野兽……”(对白牙)
“……阴影……终将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对薇拉)
就连伊莎,那数据流的眼眸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她似乎听到了关于“方舟沉寂”、“文明终结”的低语。
“是‘噬忆兽’!”伊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凝重,“它们被回廊中放大的情绪波动吸引过来了!关闭心神,不要回应!加快速度!”
众人心中凛然,立刻收敛心神,努力屏蔽那无孔不入的低语。但那些话语如同毒蛇,总能找到心灵防线的缝隙。
白牙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双眼微微发红,显然那些针对他出身和兽性的低语让他极为暴躁。薇拉的身影在几个倒影间闪烁不定,似乎受到了“阴影被吞噬”话语的影响。
最危险的是萧辰!他灵魂本就有伤,那关于“力量不足”和“债务”的低语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他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看到泰拉领地在怪物潮中沦陷,看到莉莉丝被黑暗吞噬……
“萧辰!稳住!”米迦勒察觉到他气息紊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精纯的圣光强行注入,驱散着那些负面幻觉。
希雅也立刻吟唱起龙族的宁静咒文,月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定程度上干扰了那些低语。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棱镜般的镜面中,倒影不再是他们任何人,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半透明的暗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无数张痛苦哀嚎的面孔和破碎的记忆片段构成,中心是两个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空洞,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噬忆兽!本体出现了!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那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冲击让除了伊莎外的所有人都身形一滞!紧接着,它那扭曲的身体如同烟雾般从镜面中涌出,带着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渴望,扑向看起来灵魂波动最不稳定的萧辰!
“保护领主!”白牙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利爪带着狂野的力量撕向那团暗影!然而,他的攻击如同打在空处,直接穿透了过去,反而他冲锋时爆发的愤怒情绪,如同美味的大餐,让噬忆兽的苍白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薇拉的匕首同样无效。米迦勒的圣光斩击在暗影上,虽然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体积缩小了一些,但并未造成致命伤,反而圣光中蕴含的“秩序”意念似乎也成了它的一种食粮!
“物理和常规能量攻击效果有限!”伊莎快速分析,“它们以信息和情绪为食!用混乱的、无意义的、或者极度凝聚的纯粹意志冲击它们!”
极度凝聚的纯粹意志?萧辰猛地抬头,强忍着灵魂的刺痛和低语的干扰,将全部心神沉入系统,不再调动能源币,而是直接引动了那新获得的“协议重构”接口本身蕴含的、代表着“定义”与“秩序”本源的一丝力量!
他眼中闪过一丝银白色的数据流光,指向那扑来的噬忆兽,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低喝:
“定义:此地,禁止‘汲取’!”
没有华丽的声光效果,只有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波动,以萧辰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扑向萧辰的噬忆兽,动作猛地一僵,体表的苍白火焰剧烈摇曳,发出凄厉至极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的尖啸!它那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受到了某种根本性的排斥!
“有效!”希雅眼睛一亮,立刻效仿,将月光龙力中代表“宁静”与“永恒”的意志极度凝聚,化作一道冰冷的月华射线,射向噬忆兽!
米迦勒也明悟过来,圣光不再追求净化与毁灭,而是凝聚成一道代表着“绝对守护”与“不可侵犯”的信念之盾,挡在萧辰身前!
白牙和薇拉虽然无法做到意志实质化,但也全力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杂念与情绪压下,让自身的存在变得“乏味”。
在“协议重构”力量的干扰和众人凝聚的意志冲击下,那噬忆兽发出不甘的嘶鸣,身体逐渐淡化,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消失在镜像回廊之中。
周围的低语声也随之减弱、消失。
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感到一阵精神上的虚脱。尤其是萧辰,刚才强行引动“协议重构”的本源力量,让他灵魂的创伤似乎又加重了一分,脸色苍白如纸。
伊莎走到他身边,数据流眼眸注视着他:“检测到宿主灵魂稳定性下降。不建议再次使用高阶协议力量。”她顿了顿,补充道,“但刚才的应对……符合逻辑且高效。”
萧辰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希雅看着周围依旧光怪陆离、但似乎隐藏着更多危险的镜像,“噬忆兽很少单独行动。”
伊莎点头,重新校准方向:“距离出口不远了。跟紧。”
小队再次启程,更加小心翼翼。穿越这片映射内心与记忆的险恶回廊,每个人都感觉仿佛脱了一层皮。而前方,根据伊莎的导航,那片被称为“寂静坟场”的终极险地,已经越来越近。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