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暖洋洋地洒在司农寺的院子里,每一寸土地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墙角的迎春花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抽出了嫩黄的花苞,有的已经悄悄绽放,像一个个小喇叭,吹奏着春天的序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还夹杂着一丝花草的清香,深吸一口,让人浑身舒畅。
老张师傅正蹲在地上给新栽的石榴树培土,他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卷起,露出黝黑粗壮的小腿,腿上还沾着不少泥土。他手里的锄头一下下落在树根周围,动作沉稳而有力,将湿润的泥土一点点堆到树根旁,形成一个小小的土堆,既能保水,又能稳固树干。
他那十六岁的侄子张小六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铲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土。这小子生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常年在田里干活的。他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滑落的汗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土花。
张小六手脚倒是勤快,就是性子毛躁,做事没个章法。刚才他拿着小铲子想帮着松土,结果没轻没重,差点把石榴树的根须给铲断了,被老张师傅狠狠瞪了一眼,才收敛了些,乖乖地蹲在一旁。
“小六,你给我老实点!” 老张师傅放下手里的锄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袖子上立刻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痕迹,“这可是李大人特意让人从洛阳移栽过来的石榴树,据说结的果子又大又甜,你要是给弄坏了,有你好果子吃!”
张小六吐了吐舌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叔,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小心。” 他手里的铲子在地上画着圈,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不远处的香料园。
那片香料园用木栅栏围着,里面的胡椒花苗和薰衣草长势正好,绿油油的一片,像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在地上。偶尔有微风吹过,叶子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招手,看着就让人欢喜。张小六早就想去那片园子看看了,听作坊里的人说,里面种的都是宝贝,能做出香喷喷的香皂,连宫里的娘娘都喜欢。
就在这时,李杰背着双手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官袍,袍子的料子是上好的棉布,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却干净整洁。他步履轻快,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院子里,目光扫过那棵新栽的石榴树,又落在了张小六身上。
这小子虽然毛躁,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而且每次交代的活儿,不管多累,他都能按时完成,就是不够细致,需要好好打磨。
“张师傅,忙着呢?” 李杰笑着打招呼,声音温和,没有一点官架子。
老张师傅连忙站起身,手里还拿着锄头,有些局促地拱了拱手:“李大人。” 他看李杰的目光落在小六身上,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这小子又闯了什么祸,连忙解释道,“这小子就是手脚闲不住,我正教训他呢。”
李杰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径直走到张小六面前,弯下腰,看着他手里的小铲子和地上画的圈,笑着说:“小六,我看你手脚勤快,想让你去看守香料园,怎么样?”
张小六一愣,手里的铲子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真的吗?李大人,我能去看守香料园?”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他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
老张师傅却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连忙摆手:“大人,这可不行,这小子干活愣头青,毛手毛脚的,走路都能踢到石头,怕是看不好那些宝贝苗子,要是不小心给弄坏了,可咋整?”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侄子了,做事三分钟热度,还爱逞强,让他去看守那么重要的香料园,实在让人不放心。
李杰却笑着拍了拍老张师傅的肩膀,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拍得老张师傅心里踏实了不少:“张师傅,你放心。愣头青有愣头青的好处,心诚,不会偷懒,也不会耍滑头。那些苗子虽然金贵,但需要的不仅是细心照料,更需要有人真心对待。小六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缺个机会锻炼,好好教一教,肯定能做好。”
他转身从屋里拿出一本用宣纸装订的小册子,册子的封面是红色的,上面用毛笔写着 “香料园看守守则” 几个工整的大字,笔锋有力,一看就是他亲手写的。“小六,你把这个背熟了,照着上面的做,保准出不了错。”
张小六双手接过小册子,手指因为激动有些颤抖。他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清秀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
“第一条,每日卯时记录温度,用温度计测量,精确到半度,记录在专用的本子上,本子要保持干净整洁,不能乱涂乱画;辰时记录湿度,看毛发湿度仪的指针指向哪个刻度,同样记录下来,不能马虎,如有疑问,及时向李大人汇报。”
“第二条,浇水要用晨间的河水,太阳出来前打回来,放在阴凉处晾半个时辰再浇,水温要和土壤温度相近,不能用井水,井水太凉,会刺激根系,影响花苗生长。每次浇水要适量,以土壤湿润但不积水为宜。”
“第三条,除草要趁露水未干时,用小镊子把草连根拔起,动作要轻,不能用锄头,免得伤到花苗的根须。拔下来的杂草要及时清理出园,不能堆在园子里,以免滋生虫害。”
“第四条,每日巡查三次,卯时、午时、酉时各一次,查看有无病虫害,有无被鸟兽破坏的痕迹,发现问题及时处理并记录……”
一共二十条,条条细致入微,小到浇水的时间、方式,大到应对突发情况的办法,都写得明明白白,甚至连记录用的本子要保持干净都写进去了。张小六越看越惊讶,嘴巴微微张开,他没想到看守个园子还有这么多学问,比种庄稼复杂多了。
“这些都要背下来?” 他有些发怵,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从小就不爱读书,认识的字都有限,更别说背这些条条框框了,光是看着这些字,就觉得头大。
李杰看出了他的难处,温和地说:“不用急,一天背三条,七天就能背完。我每天过来考你,背会一条就教你怎么做一条,保证你能学会。要是有不认识的字,就问张师傅,或者来问我。”
老张师傅看着李杰如此有耐心,心里的担忧也少了些。他知道李大人说话算数,既然他愿意教,小六又有这个机会,确实是件好事。他拍了拍张小六的后脑勺,力道不轻不重:“臭小子,还不快谢谢李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你可得好好学,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张小六连忙站直身子,给李杰作了个标准的揖,恭恭敬敬地说:“谢谢李大人,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保证看好香料园,绝不让您失望!” 他把小册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生怕被别人抢走。
从那天起,张小六就开始了他的看守生涯。每天天不亮,鸡刚叫第一声,他就起床,借着微弱的月光背守则。那些字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实在记不住,就用树枝在地上写。
李杰果然说到做到,每天都来考他,还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用温度计,怎么看湿度仪的指针,怎么分辨哪些是杂草,哪些是花苗的嫩芽。有一次,张小六把一株刚冒出来的胡椒花嫩芽当成杂草差点拔掉,幸好李杰及时发现,耐心地告诉他两者的区别:“你看,胡椒花的嫩芽是嫩绿色的,顶端有点发紫,而杂草的嫩芽是纯绿色的,叶片形状也不一样。”
张小六学得很认真,把李杰的话都记在心里,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犯些小错,比如浇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多了,记录的时候写错了数字,但他都会及时改正,进步很快,越来越像个合格的看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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