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苑西北角的酸枣丛在夜色里簌簌发抖,李杰蹲在了望塔的阴影里,指尖捏着片新鲜的胡椒叶。叶片上的露水顺着脉络滚落,在掌心凝成冰凉的水珠,像武媚娘派人送来的密信上,那枚用胭脂点的句号 ——“承乾今夜必动手”。
“李大人,都安排妥了。” 尉迟恭的粗嗓从身后传来,甲胄的鳞片蹭过木柱,发出细碎的轻响。这位老将手里把玩着枚铁弹,虎目在夜色里亮得像星,“西北角的巡逻兵换成了新手,走路都顺拐,保准让那蠢货以为有机可乘。”
李杰点头,目光扫过苗田边缘的草丛。三十名玄甲卫伏在那里,手里的渔网浸过桐油,在月光下泛着暗光。他特意让人将西北角的警示铃拆了,还在缺口处撒了把小米 —— 去年发现有田鼠出没,这招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以为此处久无人迹。
“那劣绅曾在禁苑当差。” 李杰压低声音,将胡椒叶塞进腰间的布包,“他认得巡逻路线,却未必识得这东西。” 布包里还藏着包草木灰,是他特意准备的 “证物”,若是劣绅嘴硬,便撒在烂根粉旁边,假装是 “同谋留下的标记”。
尉迟恭冷笑一声,将铁弹抛向空中又接住:“管他认得不认得,进了这禁苑,就是咱家锅里的鱼。” 他往了望塔下瞥了眼,两名亲兵正假扮情侣在田埂上散步,姑娘的裙裾扫过胡椒苗时,还故意发出银铃般的笑 —— 这是李杰的主意,用寻常声响掩盖伏兵的动静。
三更的梆子敲到第三响时,缺口处的酸枣丛突然晃动了下。李杰与尉迟恭同时屏住呼吸,了望塔的木缝里,一道黑影正猫着腰往里钻,草鞋踩在枯叶上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来了。” 尉迟恭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见那黑影落地时打了个滚,动作熟练得像只惯偷,正是白日里探查到的劣绅刘三胖。
刘三胖果然没察觉异常。他贴着墙根往前挪,怀里的烂根粉包硌得胸口发疼,却抵不过县丞官服在脑海里晃出的金光。路过那对 “情侣” 时,他还往姑娘的方向啐了口,骂了句 “浪蹄子”,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踩进了渔网的范围。
“动手。” 李杰的声音刚落,尉迟恭便将铁弹往空中一抛。清脆的响声里,草丛里突然竖起三十道黑影,渔网像乌云般罩向刘三胖。那劣绅刚要往苗田冲,脚腕就被网绳缠住,身子一歪,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什么人?!” 刘三胖的惨叫划破夜空,手脚在网里乱蹬,黑褐色的烂根粉从怀里滚出来,撒在翠绿的胡椒苗旁,像块丑陋的补丁。他看见玄甲卫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明白过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尉迟恭从了望塔后走出来,铁靴踩在网绳上,将刘三胖的脸死死按在泥里。“奉陛下旨意,捉拿毒害朝廷试验田的贼子!” 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靴底的铁钉划破对方的粗布褂子,露出后背狰狞的疤痕 —— 那是去年被李杰举报时,在大牢里被狱卒打的。
刘三胖的脸蹭在胡椒叶上,辛辣的气味呛得他咳嗽不止:“你们弄错了! 俺是来偷菜的! 俺不是贼子!” 他拼命扭动,腰间的钱袋掉出来,十枚开元通宝滚落在烂根粉旁边,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偷菜?” 李杰缓步走出阴影,手里把玩着那包草木灰,“偷菜需要带这西域来的烂根粉? 还是说,刘老爷觉得咱家的胡椒苗,配不上你这‘偷菜’的手艺?”
刘三胖的瞳孔骤然收缩,看见李杰那张冷脸,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认得这张脸 —— 去年就是这双眼睛,拿着他卖的粟种发芽率不足三成的账本,在公堂上侃侃而谈,毁了他祖传的粮行,还让他啃了三个月霉窝头。
“是你…… 是你设的局!” 他的声音嘶哑,唾沫星子溅在网绳上,“李杰,你个小杂种,不得好死!”
尉迟恭一脚踹在他后脑勺上,将剩下的咒骂堵回喉咙里。“搜!” 他的暴喝声里,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在刘三胖的怀里翻出个油纸包,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腥气漫开来 —— 正是与王德交易时,对方给的 “样品”,里面还裹着张字条,写着 “事成后在城隍庙分赃”。
“这是什么?” 尉迟恭捡起字条,凑到灯笼下,故意念得字正腔圆。刘三胖的脸瞬间惨白,像被泼了桶冰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想起王德的叮嘱,“字据要随身带,以防对方赖账”,此刻却成了铁证。
李杰蹲下身,将草木灰撒在烂根粉旁边,用树枝画出个歪歪扭扭的 “王” 字。“看来还有同谋。” 他故作惊讶地挑眉,“这标记,倒像是东宫的人常用的。”
刘三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看着那 “王” 字,又看看地上的字条和铜钱,突然像疯了似的哭喊:“是王德! 是东宫的王德! 他给了俺百两黄金,让俺来撒这烂根粉! 不关俺的事啊!”
“王德?” 尉迟恭的眼神陡然锐利,像鹰隼发现了猎物,“哪个王德? 东宫总管王德?”
“是他! 就是他!” 刘三胖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网绳勒进皮肉的疼都忘了,“昨夜在城隍庙后屋交易的,他说事成之后给俺永昌县丞的缺,还让俺把苗都弄死,查不出痕迹……”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将交易的细节抖得一干二净,连王德踹过他三脚的事都招了。
李杰给尉迟恭递了个眼色,老将心领神会,朝亲兵使了个手势。两名玄甲卫立刻上前,用沾了麻药的布巾捂住刘三胖的嘴。那劣绅的呜咽声渐渐低下去,眼皮像挂了铅块似的耷拉下来,只有双腿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先关到柴房。” 尉迟恭拎着网绳的一端,像拖死猪似的往禁苑深处走,“派两个人看好,别让他咬舌自尽。” 他回头看了眼李杰,眼里带着赞许,“李大人这草木灰的法子,比咱家的鞭子管用。”
李杰笑了笑,弯腰将散落的烂根粉和铜钱都收进证物袋。月光下,胡椒苗的叶片上还沾着刘三胖的唾沫,他掏出水壶,小心翼翼地冲洗干净。“这些苗还要结果。” 他轻声道,像是在对苗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不能被脏东西污了。”
了望塔的钟声突然响起,是巡逻兵换岗的信号。李杰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知道这场瓮中捉鳖的戏码,该进入下一幕了。刘三胖的招供只是开始,那张字条上的 “城隍庙分赃”,正是引王德上钩的饵 —— 尉迟恭早已在那里布了另一队人马,只等东宫总管自投罗网。
“李大人,陛下那边……” 尉迟恭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杰打断。
“天亮后,我亲自去御书房呈上证物。” 李杰将证物袋系在腰间,胡椒叶的清香混着烂根粉的腥气,在晨风里缠成股奇异的味道,“有些账,该跟太子殿下好好算了。”
禁苑的柴房里,刘三胖还在昏睡。墙角的老鼠被脚步声惊得乱窜,却不敢靠近那袋散发着腥气的烂根粉。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照在网绳上的桐油反光,像无数条勒紧的绳索,预示着这场由胡椒苗引发的风波,终将在阳光下迎来最彻底的清算。
而东宫的王德,还在焦躁地等待消息。他不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 “最后的毒计”,早已变成了套在脖子上的绞索,只等天亮,就要被李杰和尉迟恭狠狠拽紧。苗田深处,第一缕阳光透过竹架的缝隙,照在沾着露水的胡椒果上,泛着翡翠般的光,像无数双眼睛,静静见证着正义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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