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舟驶离那片仍在剧烈崩塌、死气冲天的海域,将混乱与毁灭远远抛在身后。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令人心悸的波动,灵晓才稍稍放缓了速度,舟上三人紧绷的心弦也略微松弛下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苏晓。此时的苏晓,魂体凝实,光华内蕴,不再是之前那般虚幻朦胧。她好奇地低头打量着自己半透明却轮廓清晰的手掌,又抬头看向灵晓,那双眸子,左眼幽紫深邃,右眼淡金威严,此刻却盈满了刚刚苏醒的懵懂与依赖。
“灵晓……我……我好像睡了好久?”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的清脆,却比以往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空灵与底蕴,“感觉……好奇怪,身体里好像多了很多很多东西,又暖又凉……”
灵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喜悦,轻轻握住她冰凉却真实的手(魂体凝实后的触感):“嗯,你睡了很久。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仔细探查着苏晓的魂体状态,那滴死寂莲露的力量仍在持续发挥着作用,不断滋养巩固着她的魂源,那丝龙魂也安稳下来,与彼岸花魂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没有不舒服,”苏晓摇摇头,似乎努力回忆着,“就是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朵好大好冷的莲花,还有……一声很大的叫声……然后我就醒了,看到那个坏家伙要打你!”她说到最后,小脸气鼓鼓的,下意识地挥了挥拳头,粉金色的光屑随之飘散。
韩厉在一旁静坐调息,方才秘境中硬撼噬魂妖,又连续爆发剑意,消耗不小。他周身剑气流转,气息正在快速恢复并隐隐有所精进,显然这场恶战对他亦是一场锤炼。他的修为本就扎实,此刻正向金丹中期稳步迈进。
灵晓自己也感觉丹田金丹愈发圆融饱满,与轮回印玺的联系似乎也加深了一丝。她将盛放莲露的玉瓶取出,瓶中三滴漆黑如墨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莲露静静悬浮。
“可惜,那株莲即将成熟,本该有九滴莲露,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取走三滴。”灵晓略有遗憾。
苏晓却凑过来,眨巴着异色的双瞳,小声道:“没关系呀灵晓,我能感觉到,那朵大莲花没有完全死掉哦……它的根还在下面吸呀吸的,好像过很久很久,又能长出新的露珠呢!等以后……等我再厉害一点,我们能偷偷回来把剩下的也拿走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期待和狡黠。
灵晓闻言一怔,与韩厉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讶异。苏晓融合莲露后,似乎对那幽魂死寂莲有了某种超乎寻常的感知。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好,”灵晓唇角微扬,揉了揉苏晓的头发(触感依旧虚幻,但比之前实在多了),“等你彻底稳固了,我们再来取。不过下次,可得准备得更充分些。”她心中已将剩下的莲露视为苏晓的资粮。
就在青云舟平稳飞行,灵晓准备依照约定前往碧波阁时,前方海面忽然无声无息地分开,一道身影缓缓升起,拦在了前方。
正是去而复返的那名龙人!
他依旧是那副覆盖鳞片、额生玉角的威严模样,但身上的敌意已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与探究。
灵晓心中一凛,示意韩厉戒备,将苏晓护在身后,拱手道:“龙使去而复返,不知还有何指教?”
龙人的目光越过灵晓,直接落在她身后正探头探脑、好奇望着他的苏晓身上,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微微颔首,声音比之前更加平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不必紧张。本王……我此次回来,并非为难诸位。”他稍微改变了一下自称,“方才情况紧急,未尽详谈。此次前来,是想再次确认一下……这位苏晓道友的状况。”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晓:“苏晓道友,你方才苏醒时,散发出的力量气息……非常特殊。那并非简单的魂力或龙力,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接近于‘本源’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这绝非寻常魂魄异变所能解释。你……可曾感到自身与这片大海,或者说,与龙族有何特殊的联系?”
苏晓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小声道:“不知道……我就记得灵晓,还有……好像很久以前,在一片很红很红的花海里玩……大海?龙?不认识呀……”她的话语零碎,记忆显然仍残缺不全。
龙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深思。他沉默片刻,忽然对灵晓道:“她的状态很奇特,魂体虽因奇物而暂时稳固,但本源中的某些缺失似乎并未完全补全,且两种力量的融合也并非完美无瑕,长此以往,恐有隐患。”
灵晓心中一震,没想到这龙人眼光如此毒辣,看出了苏晓魂体依旧存在缺憾和力量融合的问题。
“龙使有何高见?”灵晓谨慎地问道。
龙人沉吟道:“我东海龙宫深处,有一处‘化龙池’,虽主要为我龙族洗练血脉、重塑龙元之用,但其池水亦蕴含无尽生机与最为纯正的水元本源之力,或许……能对她稳固魂体、平衡那两种力量有所裨益。当然,此事关乎重大,非我所能决定,需禀明龙王乃至长老会。”
他看向灵晓,语气郑重:“我此番话,并非承诺,只是一个可能的途径。若你们他日在东海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或是觉得时机合适,可凭那枚鳞片,尝试前往龙宫外域求见。但切记,龙宫规矩森严,非比寻常,能否得入,皆看机缘与造化。”
这番话,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和一个沉重的伏笔。龙宫化龙池,听起来就是能解决苏晓根本问题的无上宝地。但同时也意味着,将要踏入龙族的核心之地,福祸难料。
灵晓深吸一口气,郑重回礼:“多谢龙使告知,此事我等会谨记于心。”
龙人点点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苏晓,身形再次沉入海中,消失不见。
……
就在灵晓的青云舟向着碧波阁方向驶去的同时。
东海另一处极端凶险的海域——血蛟岛。
这座岛屿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怪石嶙峋如龙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暴戾的气息。岛屿周围的海水都仿佛被染红,时常可以看到巨大的、形态狰狞的海兽骸骨漂浮。
几名靖王府余孽,在那黑袍头目的带领下,历经艰辛,终于踏上了这座令东海修士闻风丧胆的岛屿。
他们被一群身上覆盖着粗糙血色鳞片、眼神疯狂、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血蛟卫”带到了岛屿深处一座由巨大兽骨和血色珊瑚搭建的狰狞大殿之中。
大殿上方,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几乎完全被暗红色龙鳞覆盖、头上顶着两根扭曲血色龙角的壮汉,正慵懒地坐在一张铺着完整蛟龙皮的巨大座椅上。他手中把玩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鲜血顺着他指缝滴落。正是血蛟岛岛主——血戟!
黑袍头目强忍着恐惧,跪倒在地,将秘境中所见,尤其是关于苏晓那特殊魂体(蕴含精纯魂力与一丝纯正龙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一番,重点强调了其魂体对龙族的吸引力以及海神宗祁长老的“建议”。
“……岛主大人,那魂体绝对是世间罕见的奇物!若能以之作为‘化龙祭’的主祭品,必定能沟通上古龙魂,助岛主大人一举突破瓶颈,化身真龙!”黑袍头目谄媚地说道,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
原本慵懒的血戟,闻言猛地坐直了身体!那双猩红的竖瞳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和贪婪!
“蕴含龙威的顶级魂体?哈哈哈!天助我也!”他狂笑起来,声如雷鸣,震得整个大殿都在颤抖,“祁老鬼那家伙,倒是送了一份大礼!本座困于当前境界已久,正愁此次化龙祭祭品分量不足!若得此魂,必成!”
他猛地看向黑袍头目:“你们可知那魂体现在何处?在谁手中?”
“回岛主,就在云岚宗一个叫灵晓的女弟子手中,他们此刻应该正在前往碧波阁的路上!”
“云岚宗?没听过的小门小派!”血戟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下令,“立刻派出‘血蛟梭’!由血瞳长老带队,务必在她们进入碧波阁势力范围前,将那个魂体给本座‘请’回来!记住,要活的!那魂体若有丝毫损伤,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殿下数名气息凶悍、近乎完全蛟龙化的修士狞笑着领命,瞬间化为数道血光冲出大殿!
黑袍头目心中暗喜,任务完成,总算找到了新的靠山。
血戟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疯狂与渴望:“蕴含龙威的魂体……真是完美的祭品啊……这一次,我看谁还能阻我化龙!”
血腥的杀机,已然锁定了正在归途中的灵晓与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