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出租车几乎是甩尾停在了慈济医院荒芜的入口处,车轮碾过及膝的野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凌皓甩下车费,甚至没等司机找零,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之中。
越靠近那栋主楼,空气中那股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恶意和死气就越发浓重。并非单纯的阴冷,而是一种混合了绝望、痛苦、以及某种原始饥饿感的污秽能量场,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体内那丝微弱的忘川之力自行运转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屏障,勉强抵御着这种侵蚀。
主楼入口处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破窗的呜咽。
他没有丝毫犹豫,循着记忆中直播画面里林薇团队最后消失的方向,也就是主楼后方那通往太平间小楼的矮墙缺口疾奔而去。
就在他即将穿过那片露天区域时,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冷粘湿的手死死抓住!
凌皓猛地低头,手刀下意识就要劈下!
“救……命……”
一声极其微弱、含混不清的呻吟从下方传来。
借助远处城市映来的微弱天光,凌皓看清了——是阿哲团队的那个瘦高个灯光师!他半个身子藏在茂密的杂草丛里,脸色是一种死人的青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涣散,嘴角不断溢出混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液。他的胸口有一个可怕的、几乎将他撕成两半的巨大撕裂伤,像是被什么巨力强行扯开!
显然活不成了。
凌皓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忘川寒意,点在他的眉心,试图暂时稳住他即将彻底消散的魂魄,问:“其他人呢?苏晓呢?”
那灯光师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眼神里回光返照般凝聚起一点极致的恐惧,他死死盯着主楼二楼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怪……物……红色的……影子……快……跑……”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断绝。一丝极其黯淡的、带着惊恐印记的残魂飘散而出,被凌皓下意识地引渡向虚无,避免了滞留此地成为新的养料。
凌皓眼神冰冷,起身欲走。
就在这时,旁边的杂草丛里又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般的呻吟。
他拨开杂草,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一幕——阿哲!
这位之前还嚣张自信的主播,此刻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一堆碎砖块后面。他的风衣被撕得破烂,脸上布满黑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血管,双眼紧闭,身体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皮肤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但白霜之下,却又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正在他体内疯狂冲突、吞噬着他的生机。
他竟然还吊着最后一口气!而且,他身上除了那股狂暴的污秽能量,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某种拙劣护身法器的残留波动,正是这点波动暂时保住了他的心脉,但也加剧了他身体的崩溃。
凌皓眉头紧锁。阿哲体内的那股暗红色能量极其歹毒,充满嗜血的渴望,正在快速蚕食他最后的生命力。
救,还是不救?
救,需要耗费他本就不多的力量,且未必能成功。不救……
“呃啊——!”阿哲猛地睁开眼,眼球几乎凸出眼眶,里面全是血丝和疯狂,他看到了凌皓,涣散的意识似乎认出了这个之前有一面之缘的人,求生本能让他伸出颤抖的、布满黑丝的手,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冷……好痛……那东西……在……小楼……地下室……锁……锁着……她们……引它……醒了……”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凌皓不再犹豫。他并指如刀,指尖那点忘川水的虚影凝聚,带着洗涤与镇压的微弱权柄,猛地点向阿哲的胸口!
“噗!”
一股黑红色的污秽能量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从阿哲口鼻中窜出,扑向凌皓!但撞上那点忘川虚影时,却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消散大半。
剩余的能量似乎受到重创,猛地缩回阿哲体内。
阿哲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脸上的黑丝和身上的暗红光芒迅速消退,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也以更快的速度流逝。忘川之力驱散了部分异种能量,但也加速了他生命力的燃烧。
回光返照。
他死死抓住凌皓的手腕,手指冰冷如铁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眼神聚焦了一瞬,吐出几个清晰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太平间……最里面……铁柜……109……它……喜欢吃……新鲜的……”
手臂颓然垂落。
阿哲,死了。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诡异的、仿佛知晓了什么秘密的扭曲表情。
凌皓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阿哲临死前的话,信息量巨大!
那“东西”被锁在小楼地下室?是林薇她们的探索无意中引醒了它?它喜欢吃“新鲜的”?
苏晓有危险!
他不再耽搁,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矮墙缺口,冲入了那栋散发着更浓重尸臭和死寂气息的太平间小楼。
小楼内部比主楼更加破败不堪,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肉体腐烂混合的怪味,地上散落着生锈的推车、破损的裹尸布,甚至还有一些零散的、不知属于何人的苍白骨殖。
他没有时间仔细搜索,循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苏晓的那一丝微弱的生气痕迹,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非人的嗜血躁动感,快速向深处突进。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锈蚀的铁门半开着,里面是向下延伸的楼梯。
地下室!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冰冷从下方涌上来,带着如同实质的恶意。
凌皓毫不犹豫,一步踏入。
地下室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林薇团队的胖摄影师倒在楼梯口,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早已没了气息。那个打灯光的小高则倒在更里面一点,胸口塌陷下去,眼睛瞪得滚圆,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碎裂的护身符。
而在地下室最深处,一排排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冷藏铁柜如同沉默的墓碑伫立着。
其中一个标着“109”号码的铁柜门被强行撬开了一半!
林薇瘫倒在109号柜前,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似乎没有明显外伤。
而苏晓——
凌皓的目光瞬间锁定!
苏晓被一股无形的、暗红色的粘稠能量触手般的东西缠绕着腰肢,正一点点地被拖向那敞开的、散发着无尽寒气和血腥味的109号铁柜!
她似乎也昏迷了,头无力地垂着,对即将到来的恐怖命运毫无所知。
铁柜深处,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充满了贪婪、饥饿和残忍的意味,死死盯着被拖近的“食物”!
就是它!
凌皓眼中寒光爆闪,体内那丝微弱的忘川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滚开!”
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属于冥府使者的冰冷威严,在这死寂的地下室里轰然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