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高空,空气稀薄。
陶然呼吸都无比困难。
他的身体在急速下坠,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那朵在天际线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烟花”,刺痛了他的眼睛。
“老张……”
陶然喃喃着,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个老头最后的声音。
“小子,坐稳了。”
“记住了,你还欠老子一顿退休酒。”
“龙帅……老子的退休申请……这次,你他娘的必须给老子批了!”
“小子,看好了……老子,给你当过保姆!”
那个平时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懒散老头。
那个在他闯祸后,嘴上骂骂咧咧,却默默替他摆平一切的老头。
那个在三个七品宗师面前,挺直腰杆,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老头。
他自爆了。
为了保护自己,一个几乎毫不相干的毛头小子,他燃尽了自己宗师的本源,燃尽了生命最后的辉煌。
“老骗子……”
陶然咬着牙,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在他的胸腔里翻滚、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恨!
恨那三个藏头露尾的宗师!
恨他们背后的组织!
更恨自己的弱小!
如果他够强,如果他也是宗师,老张就不用死!
“啊——!”
陶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气血在体内不受控制地暴走,共享自夏幽薇的冰凰血脉之力,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冰晶。
他的声音在狂风中支离破碎,但那份刻骨的恨意,却想要冻结这片天空。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上的景物也逐渐清晰。
陶然猛地拉开伞包。
“砰”的一声,降落伞在巨大的拉扯力下展开,让他下坠的速度骤然一缓。
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伞兵,刚才情绪激动,开伞的时机也晚了些。
陶然的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他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只能被风吹着,朝一片漆黑的密林撞了过去。
“咔嚓!哗啦啦——”
他的身体连续撞断了好几根粗大的树枝,降落伞也被挂住、撕裂。
最后,他重重地摔在了树根下的腐叶之上。
“咳……咳咳……”他挣扎着爬起来。
幸亏他肉身强悍,换做普通人,这么摔下来,骨头都得断成十几截。
他解开身上缠绕的伞绳,环顾四周。
夜色下的野外丛林,阴森诡异。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把月光拦在树梢。
远处,飞艇解体后坠落的残骸,还在燃烧着熊熊大火,将半边天都映成了不祥的红色。
那火光,在这片黑暗的荒野中,就是一座醒目的灯塔。
这片区域的异兽,很快就会被爆炸声和血腥味吸引过来。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陶然从系统空间取出“阿呆”,紧紧握在手中。
冰冷的剑柄,让他翻涌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准备朝着远离坠机点的方向突围。
可他刚迈出一步,脚步就顿住了。
“沙沙……沙沙……”
周围的灌木丛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很快,一双双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两双、十双、五十双……
转眼之间,密密麻麻的绿光,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腐狼?”
这是一种在荒野区很常见的低阶异兽,实力大概相当于准武者,喜欢群体行动。
它们单个并不可怕,但当数量达到成百上千时,就连正式武者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嗷呜——!”
一头体型格外健壮的腐狼,仰天发出一声嚎叫。
其他腐狼收到了进攻的信号,同时化作一道道绿色的闪电,朝着陶然猛扑过来!
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陶然的眼神变得冰冷。
他现在满腔的怒火和恨意,正无处发泄!
“来得好!”
他低喝一声,《冰心诀》混合着滔天恨意轰然爆发!
一股彻骨的寒意,以他为中心,瞬间席卷开来!
“咔咔咔——”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头腐狼,甚至没来得及靠近他十米之内,就被冻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紧接着,他手中的“阿呆”动了。
漆黑的剑身之上,覆盖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黑色冰晶。
一道道漆黑的剑光,在黑暗的林间乍现。
每一道剑光闪过,都带起一串黑色的冰屑。
被剑光扫中的腐狼,伤口处瞬间被黑冰冻结,继而“嘭”地一声炸成漫天冰渣!
陶然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在狼群中疯狂冲杀。
他彻底放弃了防御和闪躲,任由腐狼的利爪抓在身上,却只能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他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
那股滔天的恨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仿佛他杀的不是狼,而是那些害死老张的凶手!
不知道杀了多久,当最后一头腐狼被他一剑钉死在地上,化作一地碎冰后,整个林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陶然拄着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身上没有伤口,但气血和体力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
放眼望去,他脚下百米之内,已变成一片由碎冰与尸骸组成的炼狱。
就在这时,他眉心一跳,一股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让他神魂都为之一颤!
他想也不想,猛地向前一个翻滚。
“嗤!”
他原先站立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股阴冷的诅咒之力,一闪而逝。
陶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股力量传来的方向。
黑暗的树影下,一个枯槁的身影,拄着一根惨白的骨杖,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被张正国临死前重创的老妪!
她此刻的模样,凄惨无比。
半边身子都变得焦黑,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更是布满了被能量灼烧的恐怖伤疤,看起来就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的气息,也比之前衰弱了无数倍,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但她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射出的目光,却充满了怨毒和快意。
“呵呵……呵呵呵……”
她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难听的笑声。
“小东西,你的保姆,死得可真壮观啊。”
陶然的瞳孔微缩,滔天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张正国那个蠢货,用命换来的,不过是让你多活了十几分钟而已。”
老妪声音沙哑而恶毒:“现在,这片荒山野岭,再也没有人能救你了。”
她看着陶然,手中骨杖轻举,顶端的骷髅头亮起两点惨绿魂火。
“不要想着逃跑,你的神魂已经被我的‘蚀骨之咒’标记。”
“乖乖束手就擒,跟我走,老身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我会把你做成我骨杖上的新魂,让你永生永世,都承受无尽的折磨!”
陶然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阿呆”,剑尖直指老妪的眉心。
那股冰冷的杀意,凝练到了极致。
“老妖婆。”
陶然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
“你说的对。”
“这里,确实没有人能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