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坐在梳妆台前,用指尖蘸着猩红的蔻丹,慢条斯理地涂抹着尾指的指甲。
镜子里映出她妩媚的脸,眼角那颗泪痣,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无辜。
“哦?把自己折腾到虚脱,最后让秦彻抱回去的?”
她对着空气说话,语气亲昵得像在撒娇,吐出的字眼却淬着毒。
“真是感天动地的主仆情深呐。”
电话那头,下属的声音恭敬又冰冷。
叶莺拿起另一瓶亮油,吹了吹刚涂好的指甲。
“林伯那条老狗也露面了,还不小心掉了照片……秦彻这是在温水煮青蛙?”
“一点点告诉他的小狗,你爹的仇人,其实是你爹的好兄弟?这是什么新式的虐狗玩法,真有意思。”
她放下亮油,拿起眉笔,慢悠悠地描着眉尾。
“时机到了。”
“光是怀疑可不够,”她轻笑,“得让他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才能彻底疯掉。”
“秦彻不是喜欢掌控一切吗?我就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开一个他管不着的局。”
眉笔被随手丢开,她拿起手机,下达指令。
“去,把那枚狼牙扳指,放进深渊回廊的今晚拍卖名单里。”
“请柬,匿名送到沈妄手里。”
“对了,”她停下动作,对着镜子,勾起一个完美的笑容,“再附上一句话。”
“就写——想知道你父亲和秦振邦,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
云顶天宫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秦彻去了公司。 沈妄回到房间,解开西装的扣子,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
他还有秦彻交代的,关于王家的一些“收尾”工作要去处理。
当他拉开衣柜门,准备取一件便于行动的黑色外套时。
手,停在了半空。
一件叠放整齐的衬衫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纯黑色的信封。
这个房间的每一寸,都在秦彻的监视之下。
沈妄没有立刻去拿。
他先是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环视了一圈,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具体的点上停留。
这是他作为顶级猎食者,对自己领地出现异物的本能探查。
确认没有即时危险后,他才走回去,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了那个信封。
哑光黑卡纸,边缘烫着暗金纹路。
入手冰凉,质感坚硬,像一块墓碑的边角。
他没有当场拆开,而是拿着信封,走到了落地窗前。
他背对着房间里那个无形的监控镜头,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小片绝对的视觉死角。
信封被无声地撕开。
里面是一张同样材质的请柬。
烫金的字体勾勒出时间和地点——“深渊回廊”。
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下黑市拍卖会。
据说连秦彻都无法完全掌控那里的秩序。
请柬的下方,附着一张拍品的照片。
那是一枚扳指。
通体乌黑,材质不明,上面用古法雕刻着一只仰天长啸的孤狼。
沈妄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沈家最高护卫“狼卫”的身份象征。
只有最忠心,实力最强的护卫,才有资格佩戴。
而他记忆里,这枚扳指,一直戴在他父亲沈卫最信任的副官,林忠的手上。
可林忠的档案,在秦家的系统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已死亡”。
信封里,还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手写的,带着某种香水味的娟秀字迹。
“你父亲的忠犬,在等你。”
“想知道你父亲和秦振邦的真正关系吗?来这里,你会得到答案。”
“啪。”
纸条被他捏得变了形。
沈妄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间涌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这是一个阳谋。
对方精准地抓住了他所有的软肋——父亲,林忠,秦振邦,真相。
每一个词,都是一枚钉子,将他钉在原地。
去,就是背叛秦彻。
他将第一次,在行动上,彻底脱离主人的掌控。
不去,他将永远被困在秦彻编织的谎言里,做一个连仇恨都是被设计好的提线木偶。
他不能不去。
沈妄松开手,看着那张变形的纸条。
他走到洗手台前,用指尖捻起纸条的一角,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安静地舔舐着纸张,很快将其吞噬,只留下一小撮灰烬。
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将灰烬冲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青年,面无表情,眼神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潭。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片深潭之下,是足以掀翻一切的暗流。
他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天衣无缝的,能骗过秦彻的计划。
沈妄闭上眼,再睁开时,他拿起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是秦彻授权给他调动的,清道夫部队的联络人。
“是我,”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机器,“主人有令,清理王家的行动,提前到今晚。”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迟疑:“是。”
挂断电话,沈妄又打开了深渊系统。
他没有去查任何关于深渊回廊的信息,那只会留下痕迹。
他调出了秦博渊的全部资料,以及之前他提交的那份,关于利用傲慢家族私生子打击秦博渊资金链的计划。
房间角落,监控摄像头的红点,一闪一闪。
沈妄就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工作。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将原有的计划进行更细致的补充和完善。
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无可挑剔。
他甚至为计划增加了两种备用方案,并对可能出现的风险进行了预估和应对。
一份完美的,勤勉的,忠心耿耿的答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妄的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十二个小时。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能让他消失至少三个小时,并且不会引起秦彻任何怀疑的借口。
清理王家,动静太大,秦彻一定会收到报告。
不行,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
目光,落在了书桌一角。
那只黑檀木盒。
里面装着沈家所有族人的身份牌。
有了。
一个秦彻绝对不会派人监视,也绝对想不到他会去的地方。
他将完善好的,长达二十页的计划书保存,加密,发送到了秦彻的私人邮箱。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回衣柜前。
他没有拿那件便于行动的黑色外套,而是取出了一套崭新的,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
从抽屉的角落里,拿出那只黑檀木盒。
打开。
他拿起最上面那块,属于他父亲沈卫的金属牌,放进了西装的内袋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冰冷的金属隔着布料,传来一丝凉意,转身,面向房间里那个无形的监控。
他知道,秦彻或许此刻就在屏幕的另一端,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妄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神情。
他对着空气,单膝跪地,姿态标准,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主人。”
“今晚,我想去看看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