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沈妄如融入暗影的幽灵,穿行在李家别墅的花园里。
他脚下的草坪柔软无声,整个人就是一柄出鞘的、浸满寒气的利刃。
左耳的铂金十字,在稀薄的月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那枚项圈的存在感,比任何命令都更清晰。
第一个保镖在巡逻拐角处,沈妄从他身后接近,手掌精准地切在他的颈侧。
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哼出一口气,就软倒下去。
第二个,第三个。
他清理得很干净,也很有效率。
监控室里的人在看到屏幕变黑的最后一秒,才察觉到不对。
但已经晚了。
沈妄推开监控室的门,里面的人刚拿起对讲机。
沈妄的动作更快。
五分钟后,别墅的安保系统彻底瘫痪。
他走在华丽的走廊上,皮靴踩着昂贵的手工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李正阳的卧室在三楼最里面。
他今晚参加了一个酒会,刚刚回来,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沈妄停在卧室门外,门口站着最后一道防线。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身形笔挺,站姿是军中最标准的警戒姿态。
是李决。
沈妄的动作凝滞了半瞬,仅仅一瞬,仿佛电影卡顿的半帧。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李决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身体紧绷,立刻摆出格斗的架势。
当他看清来人的脸时,所有的戒备与攻击性,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那张脸,他永远不会认错。
“阿妄?”
李决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是你吗?阿妄!”
沈妄没有回答。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在评估一个需要被处理的物件。
“他们都说你死了!在那场大火里!你还活着?”
李决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沈妄还是不说话。
他抬起手,一把军用短刀滑入掌心。
刀锋指向李决。
李决被这个动作刺痛了。
“你要干什么?我是你哥啊!你不认识我了?”
“沈家没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你现在是在给谁卖命?他们把你变成什么了?”
李决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撞在沈妄的理智上。
哥一辈子保护你”的誓言,混着夏日蝉鸣与冰棍甜腻的味道,还有膝盖摔破时的刺痛,在脑海中炸开。
然后,是冲天的火光,烧焦的味道,和无尽的黑暗。
最后,一切画面都定格在秦彻那张清冷的脸上。
定格在他强行按入自己耳垂的那枚十字耳钉上。
先生的命令,是在他耳边响起的低语:“让他躺上一个月,好好思考人生。”
李决,是障碍。
障碍,需要被清除。
沈妄动了。
他的速度超越了李决的反应极限,短刀破开空气,直取咽喉。
李决的瞳孔里映出那道致命的寒光,他下意识地侧身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闭上了眼。
脖颈处预想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肩膀上炸开的尖锐刺痛。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低头看去。
那把短刀深深地嵌在他的左肩,鲜血迅速浸透了作战服。
偏了。
致命的一击,偏离了要害。
李决抬头,对上沈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沈妄拔出刀,温热的血溅在他手背上。
他没有再看李决一眼,转身,推开了李正阳卧室的门。
李决靠着墙,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他看着沈妄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肩膀的剧痛,远不及心口被撕开的空洞来得猛烈。
卧室里,刚换上睡袍的李正阳被这变故惊得呆住,随即发出尖叫。
沈妄反手关上门。
十分钟后,门再次打开。
沈妄走了出来,白色的衬衫领口上,沾了一小点不属于他的血。
他跨过还倒在地上的李决,没有停留。
“为什么……”
李决用尽力气,问出了声。
沈妄的脚步停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左耳那枚十字耳钉,在走廊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冷酷的光泽。
“别再出现。”
他留下三个字,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黑色的越野车平稳地驶回别墅。
沈妄坐在后座,脱下那件沾了血的衬衣,换上备用的。
他第一次,没有完美地执行先生的命令。
他留了一个活口。
一个本该被“处理干净”的障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或许是李决喊出的那声“阿妄”,或许是那句“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违背了先生。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从心脏深处漫开,攥住了他的呼吸。
他回到别墅,管家已经在等他。
没有去净化室,管家直接引他去了二楼书房。
“先生在等您。”
沈妄推开虚掩的门。
秦彻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前,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亮着。
上面正在循环播放一段高清监控录像。
画面里,是别墅走廊,沈妄的刀锋在最后时刻偏离了李决的脖子,扎进了他的肩膀。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沈妄的呼吸被扼在喉咙里。
他走到书桌前,缓缓跪下,头深深地垂着。
世界安静得可怕。
只有录像里,刀刃刺入皮肉时那细微的噗嗤声,被无限放大,反复播放。
一遍。
又一遍。
像是在公开处刑。
终于,秦彻关掉了投影。
他转过身,走到沈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任务,完成了吗?”
他开口,语调平淡。
沈妄的心脏骤然一停,随即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不能承认。
承认故意放走李决,就是背叛。
“完成了。”
他的声音艰涩,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砂砾中磨出来的。
“但出现意外,一人逃脱。”
他选择了撒谎。
一个漏洞百出的,愚蠢的谎言。
秦彻安静地听着。
然后,他笑了。
他伸出手,用指节勾起沈妄的下巴,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迫他抬头。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桃花眼,此刻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是吗?”
“我的小狗,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了?”
秦彻的指腹压着沈妄的下颌皮肤,缓缓碾过,动作亲昵得令人发指。
“看来。”
“是需要一些再教育了。”
他的话音落下,书房的门被管家从外面轻轻带上。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隔绝了内外。
沈妄看着秦彻脸上那抹玩味的、带着浓厚兴趣的笑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并非来自脊椎,而是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冻结成冰。
他宁愿秦彻发怒。
宁愿他用最严酷的方式惩罚自己。
而不是现在这样。
像一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对他第一次展露出的失控,充满了愉悦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