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撕开厚重的云层,短暂的白光照亮秦彻的侧脸。
雨点密集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过来。”
秦彻坐在书桌后,面前是一台没有连接任何网络的笔记本电脑。
沈妄从阴影中走出,沉默地站到他身边。
秦彻没有抬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全新的医疗采血器。
他拆开包装,动作熟练。
“手。”
沈妄伸出右手。
秦彻握住他的食指,冰凉的器械贴上皮肤。
“啪”的一声轻响。
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
秦彻用无菌玻片接住那滴血,将其滴入电脑旁一个连接着数据线的凹槽里。
狼牙吊坠被他放在凹槽的另一端。
他按下启动键。
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映着两人毫无表情的脸。
无数行加密代码飞速滚动,像瀑布冲刷而下,像一道数据瀑布冲刷而下。
沈妄的血,是钥匙,,狼牙,是锁。
代码的滚动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定格。
“滴”的一声,解密完成。
屏幕上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文件列表,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非常陈旧的黑白合影。
照片因为年代久远,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的人也有些模糊。
但沈妄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其中几张脸。
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几个沈家的叔伯。
他们站在一栋古旧的宅邸前,那是沈家的老宅。
照片上的人都在笑。
他的视线继续移动,落在站在父亲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儒雅。
他似乎不习惯面对镜头,表情有些拘谨。
沈妄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可他总觉得那张脸很熟悉。
就在他努力辨认,即将把那张脸和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时。
旁边的秦彻动了。
他猛地抄起桌上厚重的水晶烟灰缸,没有任何预兆,用尽全力砸向屏幕。
“砰——!”
一声刺耳的爆裂巨响。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瞬间向内凹陷,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
黑色的液晶液体从裂缝中渗出,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刺鼻气味。
无数玻璃碎片炸开,四溅飞射。
沈妄下意识地侧身,挡在秦彻身前。
一片锋利的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他却感觉不到痛。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秦彻。
秦彻的左手手背上,也被一块玻璃深深划开,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很快染红了白色的衬衫袖口。
可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已经彻底报废的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
这是沈妄第一次看到秦彻如此失控。
像一座精准运行了千万年的冰山,内部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崩塌。
“先生……”
沈妄开口,想说些什么。
秦彻却动了。
他没有去管自己手背上的伤,而是俯身,从一地狼藉的碎片中,捡起了最大最锋利的那一块。
那块玻璃的边缘,像刀刃。
沈妄的心脏猛地一缩。
“先生,您……”
秦彻抓起沈妄那只刚刚被缝合好的左臂。
那条手臂因为战斗和缝合,还带着未消的肿胀。
然后,在沈妄完全无法理解的注视下,秦彻举起手中的玻璃碎片,对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
“呲——”
一道远比手背上更深、更长的伤口被划开。
温热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
秦彻没有停顿,他抓着沈妄的手臂,将自己流血的手腕,对准了沈妄那道狰狞的缝合伤疤。
鲜红的属于秦彻的血,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滴落在丑陋的黑色缝合线上,滴落在翻卷的皮肉边缘。
秦彻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他低着头,将自己的血,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涂抹在沈妄的伤疤上。
他不是在包扎,而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去覆盖,去净化,去重新标记一件属于他的所有物。
沈妄一动不动,任由秦彻动作。
手臂上的刺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难以言喻的战栗。
这不是治疗,这是烙印。
是用一个人的血,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刻下永不磨灭的归属权。
书房里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还有血液滴落的微弱声响。
直到秦彻的血,完全盖住了沈妄那道长长的伤疤,将那些黑色的缝合线彻底染成红色。
秦彻才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沈妄。
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疯狂的、炽热的占有欲。
他凑到沈妄耳边,沙哑地开口。
“用我的血,盖住你的过去。”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沈-妄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着血腥味,钻入沈妄的耳蜗。
“从今以后,你的仇,我来定义。”
沈妄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秦彻抬起手,用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指,抹掉沈妄脸颊上那道被玻璃划出的新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力道不容抗拒。
“你的恨,为我而生。”
这句话,瞬间烫进沈妄的灵魂深处。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交织的两个人的血液,秦彻的红,覆盖了他的伤。
一种极致的、扭曲的欢愉,伴随着被彻底奴役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想跪下,他想献上一切。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喘息。
灵魂仿佛被这句话钉死在了原地,被刻上了永世无法磨灭的烙印。
秦彻很满意他的反应。
他松开沈妄的手臂,随手将那块还在滴血的玻璃碎片扔在地上。
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用没受伤的手端着,一口饮尽。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从医疗箱里拿出纱布和消毒水,开始处理自己手上的两道伤口。
他处理得很随意,只是简单地缠了几圈纱布止血。
沈妄还僵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照片上的人,是我父亲,秦振邦。”
秦彻包扎好伤口,转过身,平静地宣布。
仿佛刚才那个砸碎屏幕自残流血的疯子,根本不是他。
沈妄的身体剧烈一震。
秦振邦,这个名字他听过。
京城曾经的传奇,秦家的上一代掌权者。
也是……在十年前,与他父亲沈卫平私交甚笃的商业伙伴。
所以,秦彻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家的合影里?
秦彻为什么要砸掉屏幕?他在掩饰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沈妄的脑子里盘旋,让他头痛欲裂。
“想不通?”
秦彻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抚着他胸前那枚冰凉的狼牙。
“那就不要想。”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秦彻低下头,看着沈妄颤抖的睫毛。
“沈家的仇,我会帮你报。”
“但不是现在。”
“那个叛徒,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但要用我的方式,在我的时间。”
他抬起沈妄的下巴,强迫沈妄看着他。
“而你,只需要作为我的刀,指向我让你指向的任何人。”
“明白了吗?”
沈妄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亲手撕裂自己,又用自己的血为他打上烙印的男人。
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
“是,先生。”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
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喜。
秦彻松开手,瞥了一眼地上那堆破碎的残骸,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把这里收拾干净。”
“我不希望明天早上看到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明天见了那个叛徒,你会明白,他不过是条咬人的狗。”
秦彻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而真正牵着狗绳的人……你已经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