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桂木便牵着夏玲的手,身后跟着沉默的散,再次踏入了那处熟悉的锻冶屋。远远望去,火光已在数个熔炉中跳跃,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伴着矿石的独特气息,早早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勤劳的刀匠们已各就各位,手中捧着青晶矿、白铁块等各式矿石,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今日的锻造任务。其中一人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懑:“听说了吗?最近那些收保护费的幕府军,又把金额提高了!还说是什么流浪武士活动变频繁,需要加强巡逻,这分明是找借口搜刮!”
另一人闻言,眉头紧锁,手中的矿石都攥得紧了些:“我怎么没觉得流浪武士多了多少?他们就是贪心不足,想把我们这点辛苦钱都榨干……唉,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明明昨天将军大人还在城楼上露了面,要是她知道底下人这么胡作非为就好了……”
“嘘!你不要命了!”旁边的刀匠急忙打断他,眼神紧张地扫过四周,“这话也敢在这里说?周围到处都是上面派来的幕府兵,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传出去,你有多少个脑袋够他们砍的!”
躲在桂木身后的散,听到这番对话,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悄悄伸手,轻轻戳了戳桂木的衣角,小声说道:“保护费又涨了……他们太过分了!完全不给大家活路!”
桂木叹了口气,眼底翻涌着无力与无奈,伸手摸了摸散的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旁人不知道,咱们心里却清楚,最近流浪武士的活动确实比之前频繁些。罢了,就当花钱消灾吧,至少有巡逻队在,最近那些总让人不安的奇怪视线,倒是少了些,或许真的是幕府兵的缘故。”看样子,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压迫,语气里满是妥协。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桂木,今日的矿石我给你送来了!”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御舆长正——桂木的好友,双手提着一筐沉甸甸的矿石走来,筐沿都快被矿石堆满。夏玲好奇地踮起脚尖,视线扫过其他刀匠的工位,发现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差不多分量的矿石,心里默默想着:看样子,今天要锻造的刀剑数量,肯定不少。
桂木很快投入到锻造工作中,熔炉的火焰将他的侧脸映得通红,手中的铁锤落下,每一次都精准地敲在炽热的铁块上,火花四溅。夏玲和散则乖乖待在一旁,手里捧着桂木早上特意给他们做的小布娃娃——那是按照两人的模样缝的,针脚虽不算精致,却满是心意。原本像散的娃娃是给散的,可夏玲见了,非要和散交换,散也没多计较,两人便拿着对方模样的娃娃,安静地守在旁边。
散抱着印着夏玲样子的娃娃,娃娃的五官虽然有些抽象,却莫名透着几分可爱,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看得出来很喜欢。夏玲看着散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模样,心里又甜又酸,悄悄在心里嘀咕:阿散抱得好认真……明明是我的样子,可为什么被他抱着的不是我本人呢……
就在夏玲走神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角落处有一个被深色粗布严严实实遮挡的箩筐。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桂木,发现桂木正往熔炉里添加些许泛着诡异紫光的晶化骨髓,添加完后,他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苍白,呼吸也微不可察地急促了几分。夏玲心里咯噔一下,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到角落,轻轻掀开了遮挡的布料。
箩筐里装满了色泽艳丽的矿石,紫中带金,在微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夏玲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块,指尖触到矿石的瞬间,却只觉得一阵冰凉。她心里清楚:这矿石是挺好看的,可对人的身体危害性太大了,之前就听桂木提过,长期接触会损伤肺腑。
“!!!”突然,夏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松开手,矿石“哗啦”一声掉回箩筐里,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刚才指尖触碰到矿石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一条通体漆黑、鳞片泛着冷光的巨蛇,正用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股压迫感让她浑身发冷。
一想到那条巨蛇,夏玲就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再也不敢待在角落,转身快步跑回散的身边,紧紧挨着他的胳膊。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是阿散身边安全……我就碰了一下矿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散和夏玲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刀匠正用手死死捂着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涌出,滴落在地上,染红了散落的铁矿渣。
不远处,几个原本正闲聊打趣的幕府兵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纷纷迈开步子走了过来,眼神里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满是不耐烦。
正在锻造的桂木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手中的铁锤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手中的动作。他刚加完晶化骨髓,拧紧瓶盖,便也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几声,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
“桂木……”散和夏玲立刻围了上去,眼神里满是焦急。
桂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我没事,不用担心……就是有点呛到了。”
夏玲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刚才明明看到你加完晶化骨髓就不对劲了!
另一边,御舆长正早已快步走到那位咳血的刀匠身边,皱着眉说道:“你今天别工作了,先回去休息休息,身体要紧。”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的一名幕府兵就厉声打断:“不行!他走了,他负责锻造的那批刀剑谁来做?反正你们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症状,又没死人,矫情什么!就算真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面……”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那副冷漠的模样,早已说明了一切。
那名刀匠缓缓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拿起放在一旁的铁锤,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地朝着铁块砸去,每一次敲击,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也愈发苍白。
幕府兵见他识趣,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可当他经过桂木的工作台时,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散的身上,整个人瞬间僵住,脚步也停了下来。他曾有幸在城主府见过雷电将军的画像,散的眉眼间,竟与那位神明有几分相似。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夏玲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那个幕府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散,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她心里一惊,立刻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散的面前,小小的身子努力挺直,试图将散完全遮挡住。
桂木也注意到了夏玲的动作,以及幕府兵异样的目光,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两个孩子身前,将他们护在身后,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对着幕府兵说道:“这是我的弟弟妹妹,年纪还小,有些怕生。如果刚才不小心冲撞了您,我替他们向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幕府兵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没事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家这位弟弟长得很可爱,刚才看走眼了,觉得有点像那位罢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说罢,他不敢再多停留,赶紧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锻冶屋。
夏玲在心里偷偷欢呼:没错没错!阿散本来就很可爱!算你有眼光!
幕府兵走后,桂木却陷入了沉思。之前也有不少人说散长得像雷电将军,他只当是巧合,可今天连幕府兵都这么说,他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测:散的身份,恐怕不简单。那夏玲呢?夏玲是和散一起出现的,会不会她也和那位神明有什么关系?
可桂木不知道的是,夏玲和雷电将军之间,其实毫无关系。
等到夕阳西下,桂木终于完成了今日的锻造任务。他收拾好工具,便带着夏玲和散往家走。一回到家,夏玲就打了个哈欠,说自己有些累了,径直走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桂木和散则留在外间,低声交谈起来。
交谈中,桂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散也没有隐瞒,告诉桂木,自己其实是雷电将军所制造的人偶。桂木又问,夏玲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散点了点头说夏玲知道,但当桂木想进一步询问夏玲的身份时,散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夏玲的来历,她是突然掉下来的——有一天,她从天上……不对,是从天花板上‘啪叽’一声掉下来,正好砸中了我。”
桂木听了,心里更是疑惑,决定等会儿亲自问问夏玲。他和散一起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却看到夏玲正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桂木赶紧走过去,伸手将手背放在夏玲的额头上,下一秒,他猛地收回手,脸上满是震惊:“!怎么这么烫!夏玲这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