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怀里的儿子搂的更紧了些,母子两个抱头痛哭了一番,门口的慧娘见状心里不是滋味的很,她对李氏有怨恨不假,但她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骤然失去了父亲,又离开了母亲,如何不无措,不害怕。
她也想像弟弟这般懵懂无知,痛痛快快的抱着母亲大哭一场,同她诉说着这大半年来的委屈跟心酸,但她不是元宝,她已经懂事了,李氏当初的决然抛弃犹如利刃般刺在她的心头,让她一想到她离去的背影就心如刀绞,哪里会轻易原谅她。
所谓由爱生恨大抵如此。
慧娘看着李氏跟弟弟的互动,五味杂陈的。
对比慧娘的复杂心思,曼娘却是一脸淡漠的,接手这具身体一段时日,原主的情绪已经影响不了她了,此时看着李氏,她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抛开这具身体不谈,李氏对她而言可不就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曼娘见慧娘情绪波动不已,下意识的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有大姐在呢。
曼娘无声的说。
手上的触感温暖干燥,慧娘看向一旁的曼娘,午后斑驳的光影为她白皙的侧脸镀上了一层薄晕,让人无端的心安。
那些委屈,愤懑,突然烟消云散,她下意识的回握姐姐的手,姐妹俩并肩而立,静静的看着屋里的李氏。
母子俩哭够了,终于停了下来。
元宝抽抽搭搭的,紧紧的攥着李氏的衣袖,拿过蜂糖糕的手满是糕点的油腻,在李氏崭新的衣袖上留下个油印子,惹的李氏一脸心疼,不动声色的把儿子的手掰了开。
“娘,你回来就不走了吧!”
元宝沉浸在母亲回来的巨大喜悦里,压根没注意到李氏的小动作,此时一脸期待的盯着李氏。
李氏脸色一僵,不敢看儿子。
“娘只是来看看你们,晚些时辰还得回去。”
毕竟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知道说谎哄不住他,李氏干脆实话实说。
此话一出,元宝眼眶迅速蓄满了泪水,哽咽着又要哭出声,双手拼命搂住李氏的脖子,吓的李氏赶紧拉住他的手,万一把衣裳弄脏了可如何是好,这褙子可是刚做的,今日才第一次穿。
“不要娘走~不要娘走~娘~你别不要我~~娘~~~”
元宝哭的撕心裂肺的,那模样让曼娘慧娘心里都不好受,虽然对李氏无感,但看着弟弟如此依恋母亲,姐妹二人也忍不住心中酸涩,落下几滴泪来。
见儿子不依不饶的,李氏有些恼火,一方面怕他把自己的衣裳弄脏,一方面今日过来看她们还有正事要办,她得趁着王家小儿子下学堂前赶回去,万不能耽误了。
“好了,好了,元宝长大了,以后跟着姐姐好好过日子,娘有空了就来看你好不好,快把眼泪收一收,娘同你姐姐还有话要说!”
李氏按捺住满心不耐,先前觉得儿子听话又懂事,如今怎得如此缠人。
当着姐妹两个的面,她也不好出口教训他,只能敷衍着安抚道。
元宝看着眼前的李氏,听了她的话渐渐冷静下来,他反应过来,母亲已经改嫁了,去到旁人家里做别人的娘去了,往后再不会回来了。
这让他慢慢止住了泪水,彻底沉默下来。
二姐说过,往后她们没有爹,也没有娘了,那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元宝才深刻意识到,他真的成孤儿了,往后只能同姐姐相依为命了。
他呆呆的看着李氏,仿佛要把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一般,那眼神让李氏莫名的不安,下意识的扯出一丝僵笑来,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元宝乖,先吃点蜂糖糕,娘找你大姐说会儿话,慧娘,进来先陪着弟弟。”
李氏自顾自的吩咐慧娘道,话说着,起身到门口不顾慧娘的反抗,把她拉进了屋里,又推了门口的曼娘到了院里。
看着院里眉头微皱,脸色平静的大女儿,李氏不知怎的,心里发虚的慌,仿佛突然之间,孩子就长大了,不再受自己掌控了,那种陌生又冷漠的眼神让她不安的很。
心里反复盘算着自己的心思,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看到你把弟弟妹妹照顾的很好,娘很欣慰。”
李氏话说着,眼神落在女儿苍白孱弱的脸上,莫名的心虚让她赶紧别开了视线。
“照顾的好谈不上,到底没有抛弃她们。”
曼娘神色浅淡,明明没有任何讥讽的语气,偏偏让李氏脸色一阵臊红。
掩饰性的干咳了几声,她朝曼娘巴巴走了两步:“你向来是个懂事的,慧娘元宝交给你,娘也放心,如今娘在王家自顾不暇,实在无力照看你们,咱们母女一场,你也得体谅母亲才是!”
话说着,李氏假惺惺的落了两滴泪,见女儿无动于衷的,脸上的悲戚之色差点挂不住。
“有话不妨直说,若是无事就速速离去,我们不欢迎你。”
见李氏拐弯抹角的,就是不说来寻她们什么事,她才不信她会平白无故的回来看她们,毕竟这么久都没有来,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
曼娘有些不耐烦,她还准备下晌在炒上几锅花生呢,哪有功夫同她闲磨。
“娘能有什么事,就是想你们了,想来看看你们。”
李氏见女儿对她一脸抵触的,那模样别说两人是母女了,只怕连陌生人都不如,她心里犹豫了一番,决定把自己的心思按下不提,这段时日多来几回,等母女关系缓和了再说。
“那你现在看过了,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曼娘不客气的指着大门说道,此话一出,把李氏气的仰倒,如何也没想到,先前温顺娴静的女儿,竟然能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
慧娘也就罢了,这丫头向来是个气性大,得理不饶人的,但曼娘从来都是听话温顺的,如今能对她口出恶言,也是让她始料未及。
若是如此,她不同自己亲近,如何能让她嫁进王家,助自己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