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涅快速思考了一下,
只见灰白色的鬼蜮如同退潮般收敛,最终紧贴于李涅体表,形成一层几乎不可见的屏障。
他从半空中缓缓降下,双脚触及地面,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这个动作本身,在此刻的紧张氛围中,
已然算是一种克制的善意。
李涅目光平静地看着依旧保持跪姿,笑容僵硬的张远。
“鬼光张远?”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如同在确认一个标签。
听到问话,张远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
瞬间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极其自然地接话:
“哎!李哥!什么话,见外了不是?
喊我一句小张就行!或者小远子也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幅度不敢太大。
李涅直接忽略了他这套自来熟的表演,切入核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啊,”
张远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语气带上了点职业性的炫耀,尽管姿态依旧很低,
“天赋异禀,没办法,我驾驭的那位‘光哥’比较特殊,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顿了顿,偷偷瞄了一眼李涅毫无变化的表情,继续解释道:
“在俺这双‘慧眼’里,灵异力量不像你们感受到的那样阴冷恐怖,
它们更像是一种……嗯,独特的光谱。
不同的鬼,散发出的‘光’的颜色,亮度,质感都不同。”
“李哥你身上的灵异力量,”
张远咂咂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艺术家欣赏名画般的夸张赞叹,
“太显眼了!想不注意都难啊!
璀璨夺目,五彩斑斓……呃,当然,是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五彩斑斓。”
他及时补充道,生怕对方误会自己在夸他阳光开朗。
“现在看到李哥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张远搓着手,试图让气氛更“融洽”一点,
“总部那边也好交代了,我这这里,本来也是来探查一下而已,
刚在天上,我不是胆子小么,
我还真怕下来要面对三只彻底复苏的厉鬼,那乐子可就大……”
张远的话猛地顿住,因为李涅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冰锥刺破湖面。
“三只?”
李涅向前微不可察地踏近半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你能看到我身上的厉鬼数量?确定是三只?”
这股无形的压力让张远喉头一紧,差点咬到舌头。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呃……是,是啊,”
他有些结巴地回答,大脑飞速运转,
“我能看到不同厉鬼的不同灵异体现。
在我看来,您身上存在着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却又有点诡异交融的光谱。
按我以往的经验判断,
这……这必然对应着三只厉鬼的存在。”
张远心里疯狂打鼓:
怎么回事?他怎么连自己身上有几只鬼都不知道?
难道不是他自己驾驭的?
听闻总部那边最高机密里,也只有关于尝试驾驭第二只鬼以求平衡的理论和零星实验,
但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眼前这位,已经不止两只?三只!
一个念头如同金币落袋般在他脑中清脆响起:
这情报……值大钱了,
回去得好好敲赵局一笔,
不,敲三笔!
起码得够我去‘金色年华’会所包个总统套房,
点三个头牌嫩模连住一个月的!
内心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张远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真诚甚至带上了点谄媚:
“李哥,您看,既然咱们这场美丽的误会解除了,
那小弟我……是不是可以先行告退了?
我的任务就是来探查一下您这边的情况,
如今您龙精虎猛,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相信也没我啥事了。”
他绝口不提总部那个“若情况失控不惜代价进行流放”的备用计划,仿佛从未听说过。
李涅沉默了几秒,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张远嘻嘻哈哈的表象,直窥其内心那点小九九。
但他并未深究,只是淡淡开口:
“跟赵爱国说一声。”
张远立刻挺直腰板,作洗耳恭听状:
“您说!小弟一定一字不差地带到!”
“大清市,归我了。”
李涅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镜鬼事件,我会处理。
剩下的东西,等我有时间了,会亲自去大京市一趟。”
张远听到“大清市归我了”这几个字,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果然,那个传闻中的“城市负责人”计划已经启动了,
权力下放,自治一方……这可是肥差,也是催命符。
不过眼前这位,看起来命硬得很。
张远内心暗自琢磨着:
看来,我也得未雨绸缪啊,虽然现在“光哥”还算安分,
但谁知道哪天就闹脾气。
这次回去,得赶紧把总部的关系再打点打点。
直接去找那个总是顶着黑眼圈的青年,请他去“金色年华”,
给他找三个最水灵的小嫩模,务必把这条线搭结实了!
心里盘算得飞起,张远脸上却满是“保证完成任务”的肃穆:
“好的,李哥!
小弟保证把话带到,
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离李涅太近,那股无形中弥漫的,混合了冰冷死寂,血腥压抑还有一丝诡异空灵的灵异威压,
让他体内的厉鬼都感到极度不适,心理压力巨大。
得到李涅微不可察的颔首许可,张远如蒙大赦,半秒都不敢多待。
“光哥助我!”
他低喝一声,周身明亮的鬼光瞬间不再散射,
而是如同被无形之力拘束压缩,
凝聚成一道极其凝实,近乎固态的纯粹光线!
咻——!光线发出一声轻微的破空锐响,
下一刻便已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速度之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涅站在原地,体表的灰白色鬼蜮悄然隐去。
他抬起仅存的左手,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右臂袖管上,
又望向张远消失的方向,脑海中回放着对方那将散射鬼光极致压缩,化为一道固态光线遁走的场景。
“将鬼蜮力量束缚固定,改变其形态以达到极致的效果……
跟我的鬼蜮化虹并不是同一种飞行类型,
我的飞行,更多是对瞬移的一种极致运用。”
他低声自语,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我和镜鬼之间的联系,比预想的更深,甚至可能已被它同化了一部分。
冒然尝试进入镜面空间,风险确实不可控。”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自己的断臂处,想到刚才张远躲过他攻击的那一幕
“还得……变得更强。”
“或许只要能将‘鬼血’强行束缚固定住,手臂的形态问题……也许就可以解决?”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迅速在他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大脑中生根发芽,
“可以一试。”
他最终得出结论,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如今的我,已经有了试错的资本。”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独立于庭院之中的身影,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孤独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