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新加坡的街景飞速后退。
云荑心里想着:封景行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等她冲进医院VIp病房区时。
首先看到的是在休息区忙到起飞的夏思哲。
他身前的长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文件。
他此刻半坐着椅子上,正前方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
两只手分别在左右两台电脑键盘上飞速敲击着。
一台电脑上敲击的是英文,一台电脑上敲击的是中文。
然后,他左耳和左肩之间,还夹了一个手机,正在用德语通话。
云荑看得目瞪口呆。
所以,这就是年薪几十万和年薪几千万的区别?
也有可能她格局小了。
像夏特助这样万能的人才,年薪或许不止几千万……
夏思哲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快速说了几句什么,结束了通话。
“太太,您来了。”
“他怎么样了?”云荑的目光投向里间病床的方向。
“体温已经降到38.5c以下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总裁已经醒过来。”
夏思哲汇报着,双手依旧快速敲击着键盘,表情却有点微妙。
“但是……”
“但是什么?”云荑心里一紧。
夏思哲轻咳一声,声音压低了几分。
“总裁醒来后情绪……不太稳定。”
“医生护工和他说话,他也不理。”
云荑愣了一下,放轻脚步走进里间病房。
封景行果然醒着,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
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睁着。
只是里面盛满了冰碴子。
他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一名医生正试图和他沟通后续的治疗方案。
两名护工一个端着水杯,一个捧着药站在旁边。
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无奈和小心翼翼。
封景行却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目光盯着前方的墙壁,一言不发。
直到云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像是瞬间被按下了启动键,猛地抬起头。
那双冰冷的眸子立刻燃起两簇怒火。
狠狠地瞪向那个让他折腾进医院、醒来后却不见踪影的心狠女人。
云荑被他瞪得有些心虚。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忽略掉他那要杀人的视线。
下意识就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声音带着歉意和担忧。
“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额头。
封景行就猛地一偏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他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怒气。
随即,他硬邦邦的冷声道:“不用你管。”
声音因为发烧和高热缺水而异常沙哑,却丝毫不减其中的冷硬。
云荑的手僵在半空,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
她想起夏思哲说的。
他是因为压缩工作,想赶来新加坡才累倒的。
而自己却在他昏迷时离开了,想想确实有些心狠……
她放下手,声音放得更软,忙不迭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走的……”
“但我真的不知道你会生病,工作那边又实在走不开……”
她试图解释,但看他脸色愈发阴沉,立刻打住,转而承诺道:
“我保证,我今晚和明天,都留在医院照顾你。”
“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
云荑心中感觉一阵怪异。
为什么她和封景行的相处模式,突然转换成了这样?
罢了罢了,看他是病人的份上,就哄着点。
听到她的承诺。
封景行紧绷的脸色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一丝丝。
虽然依旧板着脸。
但周遭那种冻死人的低气压悄然回暖了少许。
他甚至极其快速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未消的怒气。
似乎还有一丝……委屈?
云荑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竟然在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微红?
她心头猛地一酸,罪恶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样一个强势到近乎冷酷的男人,怎么会……
她不敢深想,赶紧端起旁边护工手里的水杯。
试了试温度,是温热的。
她将吸管小心地递到他唇边,语气就跟哄小孩子似的:
“先喝点水好不好?嘴唇都干了,医生说你脱水有点严重。”
这次,封景行没有躲开。
他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然后微微低头。
就着她的手,含住了吸管,缓慢地喝了几口水。
云荑稍微松了口气。
趁着他喝水的间隙,又轻声问:
“要不要上厕所?”
封景行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极轻地摇了下头。
云荑又问:“那你饿不饿?”
她今天才从夏思哲口中得知。
这男人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她转头看向医生,问道:“他现在能吃什么?流质还是半流质?米汤?粥?”
医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首选温开水和口服补液盐溶液;”
“今天也能吃些清淡的米汤、菜汤、稀释后的果汁或电解质饮料;”
他上前一步,仔细交代其中的注意事项。
云荑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又问了些细节。
她忙前忙后,先喂他喝了口服补液盐溶液。
又仔细挑选了一碗没有油沫的鱼汤。
亲自试了温度,才一小口一小口地耐心喂给他。
封景行一直沉默着,但总算不再释放冷气。
也配合地张口吃东西。
虽然吃得不多。
但比起刚才油盐不进、谁都不理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喂完鱼汤,等了半个小时,又喂他吃药。
云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替他掖好被角,轻轻叹了口气。
“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工作了,即便再忙,饭也要按时吃的……”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封景行闭上了眼睛,像是累了。
又像是不想搭理她这番说教。
但在他重新陷入睡眠之前,云荑似乎听到他极轻地“哼”了一声。
像是在表达不满,又像是……一种默认的回应。
云荑将病房的灯都关了,只留了墙上一盏微弱的壁灯。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带着病容的脸上投下光影。
云荑看着他沉睡的侧脸,莫名就想到了封家的人。
那些人,似乎都对他抱有极大的恶意。
大概是希望他死,然后夺走他的公司和所有钱财。
唯一对他有善意的那位大嫂。
在他生命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要是按那位封太太所说,他大哥真的是因他而死。
那……
那位大嫂是真的对他抱有善意吗?
想到对方天使般的面容和看不见的眼睛。
以及那栋独自住的小洋房……
不知道为什么,云荑莫名就打了一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