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枝头撕扯着盛夏的序幕,三人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在青石板路上纠缠成破碎的网。杏子踢开脚边的石子,苹果核精准地滚进下水道:“给别人当救世主的滋味如何?现在知道许愿是亏本买卖了吧?”
御神言抬手接住飘落的梧桐叶,指尖魔力轻捻,叶片瞬间化作闪烁的星屑:“更残酷的是,许愿时有多纯粹,知晓真相后就有多绝望。”她看向沙耶香发白的指节,“就像把心脏捧出去任人践踏。”
“我说了,我不后悔!”沙耶香突然停步,蓝色裙摆扫过路边的野雏菊。她盯着树影间漏下的光斑,想起恭介拉小提琴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至少恭介能重新握住琴弓,我的愿望就没有白费。”
“希望你到爱情飞走的那天还能这么嘴硬。”杏子嗤笑一声,却放缓了脚步。她瞥见沙耶香紧攥的拳头,忽然想起昨夜天桥上那具失去灵魂宝石的躯体,喉咙莫名发紧,“别等肠子悔青了才哭哭啼啼,我可不会哄人。”
阳光从废弃教堂破碎的彩绘玻璃漏下,在蛛网覆盖的圣像上投出诡异的光斑。杏子踢开脚边的枯叶,锈迹斑斑的长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想听个笑话吗?我家曾经可是‘爱与信仰’的模范家庭呢。”
她咬开苹果的脆响在空荡的教堂回荡,沙耶香注意到对方喉结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御神言倚着坍塌的祭坛,魔杖尾端的紫水晶突然发出微弱共鸣。
“从前有个穷牧师,带着妻女住在漏风的小屋里。”杏子把苹果核抛向布满裂痕的穹顶,“那个老好人总说,要创造人人平等的乌托邦——可惜现实不是童话。”她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金属,“教会封杀他,信徒唾弃他,最后连酒瓶都成了他的神明。”
“然后呢?”沙耶香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然后丘比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出现了。”杏子狠狠咬下一大口苹果,汁水顺着嘴角飞溅,“我许愿让老爹的布道拥有魔力……那些听众就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疯狂往奉献箱里塞钱。”她猛地踹翻长椅,惊起一群乌鸦,“直到某天他发现,所谓‘神谕’不过是魔法的谎言。”
彩绘玻璃突然炸裂,冷风卷着枯叶灌进教堂。沙耶香看见杏子的灵魂宝石泛起不祥的灰雾,而御神言已经悄然握紧了魔杖。
“他说我是玷污信仰的魔女。”杏子的声音轻得像呓语,“那天晚上,酒瓶碎裂声、母亲的尖叫、妹妹的哭喊……他们在那天彻底离开了世界。”她突然狂笑起来,泪水混着苹果汁滑落脸颊,“最可笑的是,我到现在都记得许愿时,脑子里想的全是‘终于能让家人幸福了’。”
教堂陷入死寂,唯有远处传来隐约的白鸽展翅声。沙耶香望着祭坛上倾倒的十字架,突然觉得那些关于拯救与牺牲的誓言,都不过是丘比编织的血色童话。
御神言慢条斯理擦拭着魔杖紫水晶,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一介凡人没付出代价就获得蛊惑人心的力量,堕落是迟早的事。”指尖突然用力,水晶迸发出刺目光芒,“说到底,是你父亲自己守不住底线——而你,早就为许愿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杏子吞下果核:“所以呢?想让我后悔?”
“后悔是弱者的呓语。”御神言倚着坍塌的雕塑,灰瞳流转着冷光,“你父亲穷困时,用‘梦想’的幌子让全家挨饿;暴富后,又被虚幻的崇拜撑破了脑袋。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牺牲。”
沙耶香突然攥紧裙摆:“恭介不会这样!他……”
“他连你为他许愿都不知道。”杏子突然逼近,红瞳里燃烧着癫狂的火焰,“等他知道救命之恩背后的真相,你猜他会把你当英雄,还是怪物?”
“住口!”沙耶香后退半步撞翻烛台,铜器坠地的声响惊飞梁间乌鸦,“恭介不是那种人!他……他一定会理解……”
“理解什么?理解你把灵魂囚禁在宝石里的代价?”御神言的魔杖重重杵在地面,魔力震荡震落墙灰,“单方面的牺牲从来换不来对等的爱。当他发现你早已不是‘完整的人’,这段感情就只剩下怜悯——而怜悯,是最廉价的施舍。”
教堂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杏子沉默片刻,弯腰从脚边的纸袋里掏出一颗红通通的苹果,在衣角随意蹭了蹭,清脆的咬噬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她咀嚼着,目光越过沙耶香,落在教堂那扇破碎的彩色玻璃上,阳光穿过缝隙,在地面洒下斑驳光影。
“拿着。”杏子又拿出一颗苹果,伸手递向沙耶香,“吃点东西,别把自己憋出病来。”
沙耶香垂着眼帘,眼神黯淡,盯着杏子手中的苹果,却没有伸手去接。过了几秒,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猛地转身,脚步急促地朝着教堂出口走去,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凌乱飞舞,背影满是决绝。
御神言看着沙耶香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顺势接过杏子手里的苹果,魔杖随意地倚在肩头,紫水晶在微光下闪烁不定。
“看来,这次开诚布公的交谈,并没有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杏子靠着腐朽的石柱,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苹果核被她随手丢进角落,在灰尘里滚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变成魔法少女后,发现自己不再是正常人类,陷入混乱很正常。”御神言咬了一口苹果,汁水溅落在银灰的斗篷上,她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等她们想通了,自然就能齐心协力应对魔女之夜。”
杏子仰头,望向教堂穹顶那道贯穿的裂痕,许久,才低声喃喃:“希望如此吧……”她的声音被教堂里的静谧吞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