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你这个叛徒!你这个该死的食死徒的叛徒!就和你那违背了纯血理念的父母一样,简直是纯血的耻辱!纯血的蛀虫!”
他在那人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与近乎极致的愤怒,但他的所有咒骂在罗斯林恩听来,就好像对方临死前的不甘宣泄。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因为在他骂到科特勒夫妇的时候,罗斯林恩就已经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他将从格林德沃那里学来的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攻击精准而狠辣,几乎完全没给对方丝毫的喘息时间。
他并非简单地索命,而是让塞尔温在死前清晰地感受到恐惧、痛苦和彻底的无力回天,就像他父母可能经历过的那样。
最后,是一道经过改良过的,蕴含着极致痛苦与毁灭意志的诅咒之光。
直到,那股力量彻底吞噬了沃斯纳德尔·塞尔温,将其的存在抹去得几乎不留一丝痕迹。
站在仓库中央,看着地上那团几乎无法辨认的焦黑痕迹,罗斯林恩剧烈地喘息着。
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或解脱,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虚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复仇完成了,血债血偿了。
但为什么……感觉如此空洞?
父母模糊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一种更为深切的苍凉。
他环顾四周的黑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双手沾满了鲜血,踏入了再也无法回头的阴影领域。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想到了西弗勒斯。
那个同样行走在阴影中,双手或许曾经比他更早沾满鲜血的男人。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浮现,顿时就被罗斯林恩猛地掐断了。
不,不对。
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意识到一个关键的区别,一个让他瞬间坠入冰窖的区别。
无论是在原着剧情的故事里,还是现在这个自己所处的真实世界里,西弗勒斯所犯下的最大罪行……
最多也只是他因为一时错误的选择加入了食死徒,并在之后以只有他与邓布利多知道的双面间谍活跃在食死徒与霍格沃茨之间。
他传递情报,可能导致某些食死徒被捕或被杀;他或许目睹过暴行而无法阻止;他可能为了取信于伏地魔,而不得不参与某些……行动。
那些血是间接的,是战争机器运转中不可避免的,冰冷齿轮上的锈迹。
它们令人窒息,充满负罪感,但性质与自己的状况,显然是完全不同的。
自己刚才所做的,分明是谋杀。
是精心策划的,带着个人恨意的,极端残忍的处决。
是纯粹的,炽热的,黑暗的复仇。
这血是新鲜的,温热的,直接溅洒在他灵魂上的。
这与西弗勒斯那份沉默的、绝望的、将自己作为唯一光亮的情感,显然格格不入,甚至是一种玷污。
西弗勒斯的情感,尽管诞生于黑暗,其内核却是一种扭曲的守护,一种对“以后”的微弱期盼。
而他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却是彻底的毁灭,是将自己主动拖入更深的复仇深渊。
他们仿佛站在了一条黑暗河流的两岸,看似相近,实则已然被截然不同的水流裹挟着。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击垮的孤独感和自我厌恶,瞬间就将他席卷了彻底。
他完成了复仇,却感觉自己离那个或许能带来一丝光亮的“以后”更远了,远得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身上沾染的这股新鲜、滚烫的血腥味和黑暗气息,似乎彻底玷污了西弗勒斯那份沉默而纯粹的感情。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触碰?
还有什么资格去回应?
或是试图去接受……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收到西弗勒斯那些别扭的关心了。
“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这个认知冰冷地敲击着他的神经。
“用最残酷的方式……”
而他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西弗勒斯。
不是慰藉,而是更深的绝望。
他疲惫地清理现场,抹去所有可能追踪到自己的痕迹,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然后,他几乎是飞快的,就逃离了那个地方。
幻影移形的挤压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仿佛要吐出那无形中吞噬了他的黑暗。
或许他也没有机会再去面见格林德沃了也说不定,他终究还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任由黑暗将自己笼罩,将自己吞噬了。
回到临时安全屋的他,只是反复清洗着那双手,用清洁咒语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身体,直到皮肤发红,几乎破皮。
但他始终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血腥气和诅咒的冰冷触感,依旧在他的四周萦绕不散,渗入了他的骨髓,也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
他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男人,他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越界了。
他不再是那个试图改变命运,带着“先知”优势的战略家,他是一个凶手……
格林德沃教导的黑魔法在他手中,第一次不是为了自保或战略,而是为了宣泄最原始的恨意。
接下来的几天,罗斯林恩变得更加沉默和疏离,几乎到了封闭自我的地步。
复仇带来的空洞感与自我厌恶,和对西弗勒斯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近乎形成了一种要将他压垮的重负。
他依旧避免与西弗勒斯见面,甚至连信息往来也变得更加简洁、干瘪,仿佛每一个单词都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血腥的成果,需要时间面对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陌生的自己,更需要时间想清楚,一个主动选择用最黑暗手段复仇的人,是否还有资格去触碰那份沉重而纯粹的感情?
是否还能奢望那个未知的“以后”?
他知道西弗勒斯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因此他近期行踪变得更加诡秘,他的语气中是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与冰冷,与复仇成功后那种细微的,难以形容的,仿佛被什么黑暗东西侵蚀过的气场变化……
西弗勒斯那样敏锐的人,是不可能毫无所觉的。
但他大概只会将其归结为争分夺秒的压力,与任务的残酷,或许还有失去联络带来的焦躁吧。
罗斯林恩有些苦涩地思考着。
这样也好,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最好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这双手在过去做过什么……
他宁愿西弗勒斯认为他是因为压力而变得冷漠,也不愿他知晓这血腥又残酷的真相。
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悲的“保护”。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充满张力而又表面平静的平衡中悄然流逝。
复仇已然完成,但它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枷锁。
很长的一段时间,罗斯林恩没有再去蜘蛛尾巷。
他与西弗勒斯的联系仅限于加密信息,内容严格限于必要的情报交换和战略协调,语气时刻保持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近乎冷漠的专业态度。
但这冷漠之下,是更为汹涌的自我否定,和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他将自己彻底的投入到一场又一场隐秘的行动中,仿佛要用极致的忙碌来麻痹自己翻腾的内心,和试图遗忘那双沾血的手。
也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并为自己和西弗勒斯所默默期望的那个已然蒙上阴影的“以后”,奋力搏杀。
尽管这条路,因为他亲手染上鲜血的缘故,已然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且似乎通往的不是光明,而是更深的自我放逐。
至于他心底深处,那个关于“答案”的问题,实际依旧高悬着,如同浓雾中最顽固的灯塔。
只是光芒却似乎因为血色的浸染,而黯淡了许多,甚至还时不时被自我怀疑的阴霾所笼罩。
不知多久,罗斯林恩叹了口气。
他只知道,在到达终点之前,他必须走下去,隐藏好所有心事,隐藏好手上的血迹,也必须要隐藏好这份仿佛玷污了对方的自我认知。
并且,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活下去。
无论是为了那个或许存在的未来?
还是为了那个……或许正在等待一个答案的人?
只是如今,他变得更加不确定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给出那个答案,是否还配得上那份沉默而沉重的感情。
每一次想到西弗勒斯,伴随而来的不再是悸动,而是尖锐的刺痛和深不见底的迷茫。
他终于还是亲手为自己的内心套上了枷锁,而这枷锁,似乎比任何魔咒都要沉重,都要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