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的下半学期,霍格沃茨城堡内日益紧张的气氛,就仿佛是被冻结了。
owLs考试后的短暂松弛早已是遥远的记忆,NEwts的压力和城堡外日益尖锐的冲突,就像不断收紧的绞索。
然而,对于罗斯林恩·科特勒而言,他却只觉一种更深沉,更私人的寒意正悄然逼近着。
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天空是单调的灰白色,连窗外的黑湖都显得死气沉沉。
来自学院外的猫头鹰信使们,此刻正扑棱着翅膀涌入礼堂,带来各式各样的邮件。
其中便有一只熟悉的,格外神骏的,羽毛光滑的长尾林鸮——罗尔塔洛,那是科特勒家族精心驯养的信使。
只见它一如往常,径直飞向了斯莱特林长桌的方向,并精准地落在了罗斯林恩的面前。
但这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不同往日试图亲昵小主人的叫声,这次的它,发出的竟是一声低沉哀戚的鸣叫。
而这声鸣叫,就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斯莱特林长桌周遭略显沉闷的氛围。
罗斯林恩正准备拿起餐叉的手,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一种本能的,尖锐的不安,猛地将他的心脏牢牢抓住。
罗尔塔洛从未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猫头鹰腿上绑着的并非往常的家信或包裹,而是一封烙有魔法部紧急事务司徽记的,边缘描着不祥黑色的正式公文函。
在它的旁边,还系着一枚雕刻着科特勒家徽的银质令牌,是家族紧急召回的象征。
西弗勒斯就坐在斜对面,几乎是在罗斯林恩脸色骤变的同时,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他那双看似总隐藏在半长黑发后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地眯起,紧紧盯着罗斯林恩颤抖着拆开函件的手指,以及随之而来迅速从他脸上褪去的所有血色。
冰冷的官方辞藻,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字一句地将残酷的现实钉入罗斯林恩的脑海。
“遭遇罕见的魔法生物失控袭击……初步判定为受到黑魔法惊扰……不幸当场罹难……遗体辨认……法定继承人……”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离。
礼堂的喧嚣,烛火的噼啪,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像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罗斯林恩的指尖冰冷麻木,那张昂贵的羊皮纸在他无意识的紧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凿穿了,留下一个可供冰冷寒风呼啸吹过的空洞。
“罗斯林恩?”
西弗勒斯的声音,忽然低沉地切入了这片死寂的真空。
只见他已经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倒椅子,几步就跨到了罗斯林恩的身边。
他没有多余的询问,目光扫过那封被攥得扭曲的公文,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把抓住罗斯林恩僵硬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留下淤青,强硬地将几乎瘫软的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走。”
没有请示,没有解释。
西弗勒斯半扶半架着完全失去反应的罗斯林恩,在一片惊愕,探究和少许了然的注视中,迅速离开了礼堂。
冰冷空旷的走廊里,只回荡着他们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罗斯林恩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被西弗勒斯带着走。
科特勒夫妇的音容笑貌与函件上冰冷的“罹难”、“遗体”等字眼疯狂交织碰撞,带来的是一阵又一阵他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眩晕和恶心。
“魔法生物袭击……黑魔法惊扰……”
西弗勒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冰冷得像地窖里的寒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
“拙劣的借口,夜骐?何种黑魔法能精准惊扰它们,并袭击特定的马车?还偏偏是在纯血的晚宴之后?”
这些话像冰水泼面,瞬间就激醒了罗斯林恩麻木的神经。
愤怒,一种冰冷、尖锐、带着血腥味的愤怒,猛地取代了最初的震骇与绝望。
“是谋杀……”
他嘶声道,声音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破碎不堪。
“是他们……那些极端……”
憎恨他父母相对温和立场的人?视科特勒家为潜在叛徒的人?甚至可能就是……他们刚刚被迫效忠的那个黑暗阵营中的某股势力,为了灭口或警告?
西弗勒斯没有反驳,只是抓着他手臂的手收得更紧了。
沉默即是默认。
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同样冰冷的怒火和一种深沉的,令人无力的了然。
消息被快速定性,细节被封锁,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太多。
他们心知肚明,却也无力改变。
魔法部意外事故司的冰冷肃穆,圣芒戈停尸房那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味,以及最终白布掀开,那一刹那的视觉冲击……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构成一场罗斯林恩永生难忘的残酷噩梦。
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西弗勒斯则始终站在他身侧,像一道沉默的黑色阴影,替他应对了大部分冰冷的程序,及签署那些毫无意义的文件。
他的冷静和条理,在这种时刻,竟是逐渐形成了一种扭曲的支柱。
只有罗斯林恩能感觉到,扶着自己的那只手,指尖冰冷彻骨,甚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微颤。
当一切暂告段落,回到骤然变得空旷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科特勒庄园时,夜色已深。
华丽的宅邸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温暖, 家养小精灵们纷纷躲藏着不敢露面,就连父母的画像,竟也陷入了悲伤的静默。
罗斯林恩独自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壁炉的火焰跳跃着,却无法带来丝毫的暖意。
白天的强撑和愤怒褪去后,那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竟是再一次的将他吞噬了。
悲伤像潮水般漫上来,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
他将自己蜷缩进宽大的扶手椅,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西弗勒斯将他送回科特勒庄园后,其实并未离开。
他待在客房,沉默而警觉。
他知道罗斯林恩需要宣泄,但他更清楚这种毁灭性打击的危害。
他无法入睡,只是站在窗前,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被厚重墙壁阻隔后更显绝望的哭泣声,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阴沉。
深夜,万籁俱寂,那哭声非但没有止歇,反而变得更加失控,他似乎已经彻底的被那绝望与崩溃的情绪所掌控了。
西弗勒斯眉头紧锁,最终无声地走出客房,来到罗斯林恩紧闭的房门外。
门内传出的不再是压抑的啜泣,而是带着近乎完全崩溃,撕心裂肺的痛哭,其中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对命运和凶手的诅咒。
他停顿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还是抬手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里面的哭声骤然一停,只剩下剧烈而困难的抽气声。
“……西弗,你先回去,好吗?”
门内传来罗斯林恩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极力压抑的颤抖,更像是一种无力的乞求,而非命令。
他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将自己彻底崩溃的模样,隔绝在好友的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