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照着方之凡的需求取出两样东西,方之凡不是行家,但也认得出来:“这是镇尺,怪不得你说适合有赏器咏物爱好的人。”
镇尺又叫镇纸,早些年镇纸没有固定形状,后来都成了尺状,尺状上面则有虎钮。
“铜、玉、木、陶等等都能做镇尺,明代的时候镇尺在文人当中极为时兴,当年有许多造型的镇纸,这两款是清代的款了。”
“一个是黄花梨镇尺,上面刻有诗文,一个是铜刻镇尺,这两样都是清晚期的物件,但价格就相差甚大,前者估计至少这个数。”
看谢砚比划出来的数字,方之凡点头:“八万。”
“古黄花梨木,就冲这一点价格就低不了,八万已经是最优惠的估价,老实说,已经没有下行的空间,但后者同样是清晚期镇尺,估价只是三千, 同样是底价,没有下行空间。”
谢砚将两样镇尺摆放在方之凡面前,也就是货比货要扔,在黄花梨木面前,铜刻镇尺的确没那么顺眼,但若是分开来看,也是拿得出手的。
铜刻镇尺厚两公分,造型简洁,上面最引人注意的是刻铜技艺。
方之凡有些为难,要是能送黄花梨木的镇尺当然是最好不过,但八万对他来说实在为难。
听见他的纠结,谢砚索性把黄花梨木的镇尺收起来,只余铜刻的,手抚着上面的刻文说道:“要是行家,就能一眼瞧出这刻铜的技艺,但若是不懂行的,定会嫌弃。”
“所以方先生若是预算有限,要不要送这方铜刻尺取决于对方的鉴赏能力,不知道方先生对此有多少了解?”谢砚老练得不像话,瞬间捏住了方之凡的心思。
“我要送的这位老人家博览古今,颇有见识,且在体制内,依我的了解是个懂行的人物。”
“这样吧,方先生送这方刻尺的时候稍微惋惜一下,就说这次寻得匆忙,只能找到这个清晚期的铜镇尺,要是找到陈寅生的铜镇尺就更好了。”
“陈寅生?”
“正是,陈寅生铁笔铜镇尺是清朝同治年间创作并流传开来的名品,是清朝镇尺的代表,这么说也不算是空头支票,老人家下次过寿也是过整寿吧?”
十年时间,从花甲到古稀,依方之凡的面相,十年必定有个大跃进。
方之凡的眉眼舒展开,他不得不承认谢砚的推销方式他很受用,很和煦,不惹人反感。
谢砚也不至于强行推销,又说道:“古玩城有许多店不错,方先生也可以出去转一圈,若有更合适的,今日就当你我无缘,若是没有中意的,您随时回来。”
谢砚也不留客,起身相送,方之凡这时候对谢砚的好感虽然达到了顶峰,但还是准备出去转一圈再说,老话说得好,货要比三家。
送走了方之凡,两名伙计凑过来:“小老板,是贵客吗?”
“是未来的贵客,反正结交起来没毛病。”
“那人怎么走了?”
“人家不要比较比较的,咱们说卖人家就买,一毛钱也是自己口袋的,得由自己做主。”
“小老板周全,要不然咱们的回头客多呢,对了,郑老爷子不是要出手乌龟壳吗?”
“没了,老爷子有更合适的买家。”
“啊,”小伙计有些失望:“还以为咱们能收个好货呢,这就飞啦?”
“人家给得多,”谢砚说道:“还专门挑这种煞气重的买,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咱们打不赢这种别人有准备的仗,输得不冤。”
而且吧,谢砚也不想掺和郑老头那堆烂事,这种关键时刻出手玳瑁扳指,就是一笔收入,家里要是知道这笔钱又得吵翻天,到时候追来源,不得追到他店里?
那个姓宋的买走了好啊,省得自己惹得一身臊。
谢砚还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说过,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守,不图大富大贵,图的就是不掉坑里,避过风险,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钱。
但在这个世道,难啊,就像炒黄金和炒股的老林一样,一个贪字就够上天台的。
谢砚现在能听到两个伙计的心里话,全是对他的赞美之词,“听”得他耳朵发热。
过了,过了,差不多夸夸得了。
谢砚也是个俗人,也喜欢被人捧着,这会儿没人,他坐下来打开手机,狐朋狗友群里炸开了,又在问谢砚相亲的事,谢砚发了一个狗头的表情出去。
“哈哈哈,一看就是又折戟了,我说兄弟你是不是该去庙里烧个香?”
“上什么庙啊,上道观。”
“兄弟你给自己看个姻缘线吧,求求了,这是要相到猴年马月去,几时才有嫂子。”
“给自己看得不准,泄露天机多了遭反噬,你们懂个屁呀。”
“得了,他连六合彩的中奖号码都算不出来,不然哥几个早发达了。”
群里你一言,我一语,谢砚这个正主一直没有现身,这都是隔夜的信息了,全是因为赵南那小子,后面又寻思听不到赵南心声的事,根本没拿手机。
今天又跑去医院,这会儿才消停,看他们讨论得欢实,谢砚扔出去一句话:“约吗?”
这下群里沸腾了。
“约,是打台球还是去泡吧,要不然去给狗子的烤吧捧个场,再去唱K?”
“你叫谁狗子,说过多少次了,苟,不是狗。”
“谁买单谁做主,谢老板定。”
谢砚笑笑,也是一句话定了音——“给小苟子捧场去,留个包间。”
“好咧,我的金主。”
群里开始刷各种表情,尤其是请安的卑微太监表情。
谢砚被这帮人整得无语了,正埋头准备看看今日的黄金行情,一道影子罩过来,他抬头一看,脸色如常:“您回来了。”
方之凡点点头:“我决定了,就要那个铜刻镇尺,老板,帮我开个票。”
谢砚立马起来,顺便调出自己的手机微信二维码:“方先生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络。”
方之凡有些疑惑,要不是为了给提携自己的老领导买寿礼,自己压根不会来古玩城。
他本想说自己以后不会常来,但看着谢砚真挚的表情,将这句话咽了回去,认真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