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蚍蜉撼树
顾危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蔓延,试图在研讨会开始前,捕捉到一丝来自那几位最高决策者身上的、与魔念印记同源的气息波动。他的神识如同幽影,沿着能量流动的缝隙,谨慎地探向长老们惯常休憩的区域。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触及那片被层层禁制守护的核心区域边缘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骤然睁眼,带着煌煌天威,顺着顾危那缕细微的神识,悍然碾压而来!
那并非针对肉身的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
“噗——!”
顾危身躯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蕴含着灰绿死气的鲜血猛地喷出。他周身流转的生死道韵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瞬间黯淡、紊乱。整个人气息急速萎靡,若非林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
那意志只是一触即收,并未追击,却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如同洪钟大吕,直接烙印在两人识海:“窥探禁地,念尔初犯,略施薄惩。再敢逾越,形神俱灭!”
是合体期长老!甚至可能是出窍、大乘期的存在!
仅仅是一丝神识的反噬,隔着重重禁制,便让根基扎实、金丹已成的顾危瞬间重创!若非对方似乎顾忌着什么,未下死手,刚才那一瞬间,顾危的神魂恐怕已被彻底震散!
林霄扶着顾危,感受着他体内混乱不堪、生机与死气剧烈冲突的气息,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飞速取出数枚温养神魂、稳定伤势的丹药塞入顾危口中,同时冰灵力小心翼翼地渡入,帮助压制反噬。
“如何?”林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后怕。
顾危闭目调息片刻,才艰难地睁开眼,眼中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后的冰冷清醒。“无妨……死不了。”他声音沙哑,“是合体期……至少。其神念……浩瀚如海,我之力,如蚍蜉撼树。”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研讨会尚未开始,他们甚至连目标的面都未见,仅仅是一次外围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便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这血淋淋的现实,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们因连番“胜利”而有些升温的头脑彻底浇醒。
在这天枢要塞,在这真实的、残酷的修真世界,他们之前所倚仗的——无论是林霄超前的阵法理念,还是顾危重生的经验与生死之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们……太依赖这里的‘规章’了。”林霄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在戊土三号,在丙字七号,他们凭借才能,获得了尊重,甚至一定程度上拥有了话语权。这让他们几乎快要忘记,修真界最根本、最赤裸的法则,从来不是什么贡献与规章,而是——实力为尊!
这里的规章,保护的是秩序,是效率,但绝不会保护一个“越级”的窥探者。当他们的行为触及到更高层次存在的领域时,规章便成了空文,唯一有用的,只有自身的修为。
合体期长老甚至无需询问缘由,仅凭“窥探”这一行为,便可随手惩戒,乃至抹杀。若非他们尚有“价值”,此刻已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金丹……呵呵。”顾危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自嘲的笑容。他前世身为魔尊,岂会不懂这个道理?只是重生以来,一路挣扎求生,机关算尽,与筑基、金丹周旋,甚至侥幸逆伐,让他潜意识里对更高层次的力量,缺少了最直接的、刻骨铭心的敬畏。今日这一“念”之伤,彻底打碎了他那因重生而残留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优越感。
在这天枢要塞,元婴只是中坚,化神方可称高手,出窍、合体、大乘才是执棋之人。他们这两个金丹,哪怕天赋异禀,奇遇连连,在真正的巨擘眼中,依旧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所谓的阵法才能,不过是让这蝼蚁看起来稍微“有用”一些,但蝼蚁,终究是蝼蚁。
“调查必须继续,”林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这份坚定中,褪去了之前的些许激进,多了几分沉潜与审慎,“但方法必须改变。不能再有任何直接的、可能引起高阶修士警觉的举动。”
他看向顾危,语气凝重:“你的伤……”
“给我……三天。”顾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灰绿色光芒艰难地重新凝聚,“《万古长青诀》配合《枯木逢春》,能稳住。但短期内,神魂之力无法再用。”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敏锐的“探测器”。
“无妨。”林霄目光扫过不远处宏伟的枢机阁大殿,“接下来的调查,靠的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及,我们在规章允许范围内,所能调动的‘势’。”
他心中已有新的计划。既然无法从“上”突破,那便从“下”着手,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海量数据、从规章流程的缝隙中,寻找蛛丝马迹,并巧妙地利用要塞内部可能存在的、他们尚未知晓的矛盾。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必须拥有更强的自保之力。至少,要尽快提升修为,在这金丹多如牛毛、元婴遍地走的天枢要塞,拥有最基本的、不被随手碾死的资本。
合体期长老的一念之威,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他们:在这修真界,任何算计与智谋,都需建立在相应的实力基础之上。否则,皆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林霄扶着顾危,一步步走向他们在丙字七号平台的临时居所。两人的背影在要塞冰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在重压下愈发坚韧的意志。
前路更加艰难,强敌环伺,自身渺小。但经此一挫,两颗向道之心,却在残酷现实的打磨下,剔除了浮躁,变得更加剔透与坚定。
实力!
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漩涡中,活下去,走下去,揭开迷雾,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