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翡坐在地毯上打磨粉色扶手。
零件已经磨得能映出台灯的淡光,边缘摸起来像婴儿的皮肤。
她却还捏着最细的砂纸,顺着纹理一圈圈慢磨。
嘴里跟零件小声絮叨:“再磨两下,就再软一点,念念握的时候,就不会硌得指尖发红了。”
小陈拎着可调避障模块走进来。
看到秦翡没碰手机里的私信,他把模块轻轻放在桌上——怕碰出声音,还特意垫了张软布。
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浅灰色信封,信封边角被磨得有点毛,是他揣了一路攥的。
他蹲在秦翡旁边,膝盖没碰到地上的零件。
声音放得像羽毛拂过皮肤:“秦小姐,我跟你讲个事吧——黄沙村有个小女孩,叫丫丫,跟念念一样大,也扎着羊角辫,就是辫子上没蝴蝶结,用红绳子系的。”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跟着妈妈去十公里外的河里拉水,水桶比她的小胳膊还粗。”
他拆开信封,拿出张塑封好的照片——是官方发给陈砚舟的。
照片里的丫丫拎着小半桶水,水桶把手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绳,水里飘着细小的沙子,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小脸上沾着泥点,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石头磨红的小腿。
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另一只手里攥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耳朵是用旧毛衣改的,洗得发白。
“这就是丫丫,”小陈指着照片,指尖轻轻碰了碰丫丫手里的水桶,声音轻得怕惊到照片里的人,“她拉回来的水,倒在碗里能看到沙子沉底,烧开了碗底全是渣子。”
“丫丫上次喝了,拉了三天肚子,瘦得脸都小了一圈,现在看到妈妈拿水桶,就躲在门后哭,说‘水扎嗓子’。”
他又指了指照片里的布娃娃:“这娃娃是她妈妈用自己的旧毛衣做的,耳朵本来是粉色的,洗多了就淡了——跟你手里的扶手一个颜色呢。”
“丫丫跟村里的支教老师说,‘想喝干净水,喝了有力气,就能抱着娃娃跑了’,就像念念想抱着布兔子走路一样。”
秦翡的眼睛黏在照片上。
手指轻轻碰了碰丫丫的布娃娃耳朵。
声音轻得像呼气:“她的娃娃…也是兔子吗?和念念的一样,有长耳朵?”
“是呀,”小陈赶紧点头。
从信封里又拿出张照片——是丫丫抱着娃娃坐在门槛上的样子,娃娃的耳朵被她攥得有点皱。
“你看,耳朵长长的,就是旧了点。丫丫睡觉都抱着,说娃娃能帮她挡沙子,不让沙子进眼睛。”
秦翡的指尖在照片上丫丫的脸旁蹭了蹭。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粉色扶手。
睫毛垂下来,没说话。
小陈拿起秦翡的手机,屏幕还停在私信界面,他没碰其他地方。
只指着其中一行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秦小姐你听,官方说‘您之前做的净化器,只要在过滤层加两层纱布,就能滤掉黄沙村水里的沙子,成本还能控制在20块以内,村里的老人小孩一看就会用’。”
“他们还说…‘国家需要你’。”
他怕秦翡吓着,赶紧补充,语气像拆糖果纸一样轻:“不是要你做多大的设备,就是改改你之前的小净化器——就像给净化器穿件‘挡沙子的小衣服’。”
“你看,这个地方加一层纱布,就是张奶奶给你缝的口罩里那种,软乎乎的,不会刮伤过滤层;那个地方换块活性炭,就是你上次说‘闻起来像晒透的木头,不扎鼻子’的那种——一点都不复杂。”
“国家需要我?”秦翡抬起头,眼神有点茫然。
把粉色扶手贴在胸口,像抱着个易碎的小宝贝:“我只会拧螺丝,画小图纸,连超市人多的时候都要躲在货架后面哭…现在要跟3个人说话,我怕我说错话,怕他们觉得我笨。”
“才不笨呢,”小陈赶紧从包里翻出之前的净化器图纸,摊在桌上——图纸边角留着秦翡画的小爱心,是她标过滤层位置的标记。
“你看,这个爱心标的地方,就是要加纱布的;旁边画圈的,就是放活性炭的。”
“陈总说,风启的工程师今天下午就能送材料来,你画好图,他们就能做样品;林总也说了,林氏能提供消毒片,过滤后的水再滴两滴,就能更干净,丫丫喝了就不拉肚子了。”
他指着图纸上的过滤层,又指了指秦翡手边的粉色螺丝:“大家都帮你呢,就像你拼念念的拐杖,我帮你递螺丝,林晚帮你买粉色材料,不是也没难住你吗?”
秦翡沉默了。
她的手指在粉色扶手和净化器图纸之间来回点了点。
突然抬头说:“念念的拐杖要轻,让她能抱着布兔子走;黄沙村的水要干净,让丫丫不拉肚子…两个都要做,对不对?”
“不能先做一个,就把另一个忘了,就像上次我忘了给张奶奶拧最后一颗螺丝,差点让她摔了。”
“对,肯定都做,”小陈笑了。
伸手帮她把散落的粉色螺丝摆成小堆:“我们先把念念的拐杖拼好,明天就让林晚给她送过去;然后再画过滤器的图,下午就能做样品——一个一个来,不着急,也绝对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