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翡刚画完轮椅图纸的一半，铅笔还捏在手里。
刚才画错了轮椅扶手的角度——本来画成了直角，想着爷爷扶着会硌手。
她又用橡皮轻轻擦了擦，只擦了一遍，怕把纸擦薄了，后续画承重线会破。
桌角的小收音机正小声放着本地新闻，突然提到：“民间发明家秦翡研发的简易净化器，已在城西纺织厂社区、城北化工社区等3个污染社区试点，惠及百余户家庭，室内苯系物浓度平均降低40%以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屏幕左下角的在线人数就“噌”地往上跳——从一万到五万，再到十万，不到十分钟，直接破了五十万。
后来才知道，是市环保局官微转发了直播间链接，配文“实用环保技术，惠及民生，转发让更多人看到”。
连本地几个专注民生的大V都转了，流量一下子涌了进来。
秦翡愣了两秒，还没来得及说话，弹幕就成了瀑布。
密密麻麻的字滚过屏幕，连图纸上的线条都快遮住了：“主播看我！我家在化工区，孩子总咳嗽，求净化器教程！”
“轮椅图纸什么时候出？我爸中风后用的轮椅太重，我一个人搬不动！”
“主播能做简易净水器吗？老家井水有杂质，烧开了有水垢！”
礼物特效也一个接一个炸出来，金色的火箭、红色的跑车，光晃得她眼睛发花。
连桌上的铜线圈都映出了光斑。
还有零星的语音弹幕，“主播！我听不见你说话！大点声！”“求重复一遍净化器装风扇的步骤！”的声音混在一起。
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耳朵嗡嗡疼。
秦翡猛地捂住耳朵，身体下意识往后缩。
手肘没注意撞到了桌腿，“咚”的一声，疼得她皱了皱眉。
桌上的铜线圈“哗啦”滚了一圈，差点掉落到地上——这些线圈是她攒了半年的旧零件，修机器人、做净化器都要用，丢一个少一个。
她赶紧伸手把铜线圈拢到一起，用手心护着，指尖都攥白了。
脸色一下子白了，眼神发直，声音带着点控制不住的发抖：“别吵…太乱了…耳朵疼…零件也怕摔…”
“林氏医疗-林晚”的Id第一时间弹出全屏弹幕——没开任何特效，只有黑色粗体字，发得又快又急，甚至有点错字：【都别发了！主播对密集声音和强光敏感！刷礼物的立刻关特效！别等！】
【语音弹幕全停！别刷密集弹幕！一条一条说！谁再刷我拉黑谁！】
她一边发弹幕，一边抓起手机给平台客服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客服还在犹豫：“林总，关特效需要走流程…”
“流程我来补！现在立刻关！弹幕速度调到每秒五条以下！禁止任何语音！”林晚的声音有点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出了问题我林晚全权负责，跟你们平台没关系！”
“风启科技-陈”的Id也紧跟着弹屏，语气带着点急切的专业：【大家冷静！主播的感官具象化能力对刺激极敏感——密集声音会让她耳道神经紧绷，强光会影响她对零件精度的判断，不是故意“矫情”！】
【想了解净化器教程的，我让助理整理了文字版，五分钟后发评论区；轮椅图纸等主播缓过来再更，不急！安全比速度重要！】
就在这时，“国家环境监测中心”的Id发了条置顶弹幕，字体加粗，带着官方的郑重：【各位网友请保持安静。秦翡女士研发的简易净化器，已在城西纺织厂社区、城北化工社区等3个污染社区试点应用，数据显示室内苯系物浓度降低40%以上，有效改善居住环境。】
【鉴于其对感官刺激较为敏感，恳请大家共同维护直播间秩序：1. 礼物仅保留文字提示，关闭所有闪光特效；2. 弹幕减速至每秒五条，不发无关内容；3. 禁止语音弹幕，避免声音干扰。让实用技术真正惠及需要的人。】
官方下场后，弹幕瞬间清净了不少。
刷礼物的停了，语音弹幕没了，只有零星的文字慢慢飘过：“主播抱歉，没注意你对声音敏感，我们不吵了”“教程不急，你先歇会儿，缓过来再说”。
秦翡慢慢松开手，从抽屉里摸出那副硬纸板耳机——是用快递盒剪的，里面塞了旧毛衣的毛。
昨天晚上刚加了一层，怕隔音不好。
她小心地戴在头上，挡住剩下的噪音，动作轻得像怕碰坏耳机。
又伸手够到显示器侧面的按钮，指尖轻轻按了下亮度键：“亮太晃眼…调暗点…”
她一点一点往下调亮度条，从默认的50调到30，又按了色温键，把冷白光换成暖黄：“颜色也别太艳…这样看图纸不刺眼睛。”
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铅笔时，她还揉了揉撞疼的手肘。
再把铜线圈一个个摆回原位，指尖轻轻碰了碰线圈，小声说：“别怕，不吵了，也不摔了。”
等眼神慢慢缓过来，她拿起桌上的轮椅图纸，对着镜头慢慢推了推——图纸边缘有点卷，她用手轻轻压平。
声音还有点哑，却很清晰：“这个…轮椅轮子上要装小爪子，用橡胶做的，像猫爪一样，爬楼梯时能抓住台阶，不会滑。”
她指着图纸上画的小爪子图案，线条画得很细却很清晰：“爪子长3厘米，宽2厘米，软的，不会扎台阶，也不会刮地板。”
“爷爷120斤，用6061铝合金做框架，承重够，重量能控制在20斤以内，你推着不费劲。”
屏幕上，在线人数还在涨，已经破了八十万。
但这次，没有刺眼的闪光，没有密集的弹幕，只有零星的灰色文字慢慢飘过：“主播辛苦了，我们不催，你慢慢画”“20斤太轻了！我现在推的轮椅40多斤，每次上台阶都要找人帮忙”。
秦翡看了眼镜头，嘴角轻轻弯了下——那是她开播以来，第一个清晰的笑容。
不是之前抿抿嘴的样子，而是真的笑开了，眼睛里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红，却很暖：“谢谢…你们的声音…不扎人了。”
这时，手机亮了，是陈砚舟的私信：【6061铝合金材料已送到阳光小区保安亭，用灰色布袋装的，没让助理敲门——他说听见里面有零件声，怕吓着你。材料我让工厂切了大致尺寸，不用你再锯，省劲。】
【轮椅承重参数我让工程师算了，120斤完全没问题，扶手角度我建议改15°，更贴合老人手掌弧度，图纸要是需要调整，随时找我。】
林晚的弹幕也弹了出来，语气没了之前的急切，带着点温柔的坚定：【我联系了市康复器械厂，他们厂长说能按你的图纸批量生产，材料就用你说的6061铝合金，免费给全国有需要的残障人士。】
【我跟厂长谈好了，成本由林氏医疗承担，不用他们花一分钱。第一批半个月能出，到时候我把申请方式发直播间评论区，需要的人填信息就行，不用走复杂流程。】
秦翡对着镜头，又轻轻笑了下，这次的笑容更明显了。
她拿起一个铜线圈，放在图纸旁，线圈稳稳地停着，没再抖：“你看，大家都很乖，零件也很乖。”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落在满桌的零件和图纸上，暖融融的。
门口突然传来张奶奶的声音：“小翡，在家吗？”
秦翡抬头，看见张奶奶探进头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刚在楼下买的热红薯，刚出炉的，别放凉了。”
“机器人修得怎么样了？”张奶奶又问。
“快好了，明天给您送过去。”秦翡笑着说。
“不急，你慢慢弄，别累着。”张奶奶把塑料袋放在门口，又叮嘱了一句才走。
屏幕上，灰色的文字还在慢慢飘：“真好啊，主播和邻居都这么暖”“这样的技术才该火，实实在在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