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立刻怒斥。她看着那碗诡异的液体,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认出来了——那是“冰魂赤焰草”研磨后的精髓,生长在极阴极阳交汇之地的罕见灵草,可以稳固神魂,对于修复她受损的妖丹有奇效。但采摘和炼制过程极其凶险。墨殃竟然有这东西?还给她?
“冰魂赤焰髓?”玄玥挑眉,声音里的戏谑淡了些,“少主好大的手笔。怎么,想用这宝贝吊着我的命,好让我继续替你办事?”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带着一丝颤抖,轻轻碰了碰冰冷的碗沿。
“喝不喝随你!”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玄玥,重新走回原先的位置,倚着石柱闭上了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包括玄玥的存在,都与他无关。风雪依旧在祭坛外呼啸。玄玥看着那碗静静冒着寒气的冰魂赤焰髓,又看了看那个闭目如同石雕般的、冰冷孤绝的背影。这一次,她没有再出言讽刺。妩媚的笑意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复杂的审视。
墨殃身为魔族少主,厌恶魔宫污秽,游离于魔教之外,像个幽灵。他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却如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死寂和寒意。将她带离魔宫这个旋涡中心,却又将她丢在这废弃祭坛,丢给她一碗珍贵却冰冷的魔药……
玄玥拿起那碗冰冷刺骨的髓液。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奇异地抚慰着她体内因魔气冲突而灼热的经脉。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仰头,将那粘稠冰冷、带着奇异魔香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冰火交织的洪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她可以感受到体内的妖丹在恢复。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口中那句“你与他们不同”,又藏着什么意思?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洒在他冷硬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却也拒人千里的孤寂。妩媚的狐眼中,此刻没有了戏谑,只剩下深深的探究和困惑。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间隙,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墨殃……” 她顿了顿,直视着那个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身影,“你打断了我与左右护法的交流,却又把我扔在这里。你拒绝魔尊之位,却又有如此强大的魔元……告诉我,”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追问,“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究竟想成为谁?那个冰冷的影子?还是……” 她没有说出敖烁的名字。但这个问题,却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眼前这座冰封的迷宫。
时间在刺骨的空气中缓慢流淌。就在玄玥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再次用那种冰冷的漠然无视她时,墨殃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她艳丽的外表,直抵她因爱生恨、同样被魔性纠缠的灵魂深处。
他的声音响起,比呼啸的风雪更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不是他,也不会成为他的影子。”他的目光扫过废弃祭坛上那些黯淡的魔纹,仿佛在看着自己宿命的烙印。“救你,并非为你。”他的声音平板依旧,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残酷,“只是厌烦魔宫那套把戏,厌烦他们利用任何尚有价值之物,包括……你体内的魔心。”
“而你……”墨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质地,却依旧冷硬,“玄玥,你也只是一个迷失在自己执念里,即将沦为更危险影子的……可怜虫。”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玄玥脸上会是何等表情,决然地转过身,再一次将自己融入了风雪与残破石柱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个孤绝到仿佛与世界彻底隔绝的背影。
他清晰地划清了界限,否认了与敖烁的任何关联,更否认了任何“成为”的可能性。最后那句“更危险的影子”,更是赤裸裸地揭开了玄玥自己的伤疤——她因爱生恨,魔心初成,不正是在一步步滑向深渊,成为她自己执念的囚徒和化身吗?
苍澜山深处,灵气凝结如雾的药池旁,气氛凝重。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药池,氤氲着碧绿色的药雾,散发出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丝苦涩的草木清香。药池正中央,昏迷不醒的敖烁静静浸泡着,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宇间紧锁着深刻的痛苦,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一层淡淡的、不断扭曲的金色光芒如同附骨之蛆,在他皮肤下时隐时现,散发着狂暴而毁灭的气息。
龙女敖煐紧盯着池中昏迷的弟弟:“药池之力好像不足以平复他的伤痛!”敖煐心急如焚,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不是药力不够,煐儿。”她身旁的青袍男子,苍澜山之主,四海八荒的统治者之一,亦是她的夫君,苍澜神君沉声开口。
他那双洞察万古的眼眸瞬间看穿了本质。“是压制失控了。强行催动屠龙剑留下的反噬之力失去了束缚,正在疯狂反噬他自身,撕裂他的龙脉根基。”
话音未落,苍澜神君已抬手。一股浩瀚精纯、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青色灵力,如同天河倒灌,精准而温和地涌入敖烁体内。那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匠人,所到之处,狂暴的金色反噬之力如同冰雪遇阳,嘶鸣着被逼退、驱散。青光温柔地包裹住敖烁千疮百孔的经脉,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开始修补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整整三个时辰,敖煐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汗水浸湿鬓角。终于,敖烁身上那肆虐的金芒彻底消散,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气息虽然微弱不堪,却总算稳定下来,脱离了生死边缘
看着榻上面无血色、呼吸平稳下来的弟弟,敖煐悬着的心重重落下,随即被巨大的后怕和怒火取代。敖烁眼睫颤动,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在长姐那张交织着心疼与怒火的熟悉面容上。“姐……”他声音嘶哑干涩。